那一天,长安城坊市间所有的酒楼小馆都闭门谢客;
那一天,长安城里很多人都心有戚戚,为老大人,也为这个四面楚歌的陈氏王朝。
安府惊蛰楼,安亦池坐在凉亭的八角沿上,默默的看着天边。
暮色黯淡,残阳如雪,西边的天空赤色一片,他静静的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收起最后一道光芒。良久,一动不动。
院门内,小厮致远恭敬的将墨池迎进院内,看看坐在凉亭八角沿上的自家主子,轻轻的叹口气对墨池道:“娘子稍后,奴才去禀告郎君娘子过来了。”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是了!”墨池凤目中满是忧虑,淡淡的吩咐道。
致远躬身应是,墨池让吟冬随致远到茶房候着自己,启步轻轻朝凉亭走去。
刚到凉亭下,便听安亦池微微沙哑的声音道:“夕阳也很美吧!”
墨池抬头,安亦池低头,二人互相凝视着对方,安亦池飘然而下,抱起墨池又飞身上到八角沿上。
他轻轻坐下,把墨池放在他的腿上,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墨池的怀里。
墨池身子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伸出胳膊紧紧抱住安亦池。
安亦池埋在墨池胸口,瓮声瓮气的说;
“我小时候有些呆,被人绑架回府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师父,我不跟任何人说话。
那时候我恨祖父,觉得要不是因为他,那个坏人不会那样折磨我,不会把我扔进老鼠窝,也不会把我放进冰窟窿里冻僵后再吊起来毒打,更不会逼我杀人!”
墨池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又把他搂紧了一些。
安亦池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小时候的事情。她只知道他小时候很是受了些苦,却不知竟然如此惨烈。他虽只有短短三言两语,她却不敢想象那时一个五岁的孩子到底是怎样在那样的人手里活了半年。
“后来有一天晚上,祖父以为我睡着了,他偷偷到我床边,拉着我的手很压抑的哭,很压抑的连声说对不起!
我睁开眼,他看见我醒过来吓了一大跳,连爬带跑的跑掉了!”
说到这儿,他有些沙哑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
“池儿,我要做一件事,因为不能看见伤害了我至亲的人却依然夜夜笙歌、恣意妄为,而且,他的伤害不会停止,还会继续伤害我的至亲、至爱!
虽然做这件事情会违背翼盟的处事原则。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若不做,我会寝食难安、芒刺在背,甚至,会疯掉。”
墨池轻轻捧起安亦池的脸,那张脸在夕阳的余辉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俊美绝伦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英挺的眉在末梢叛逆的稍稍向上扬起,浓密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里泛着微微的红色,看起来冰冷邪魅、狂野不羁:
“我觉得,如果你要做的对整个大陈绝大多数人来说,是能够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事情,那这件事情便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至于原则,那只是没有生命的条条框框罢了。我想,一个真正希望国泰民安的组织,应该也是从百姓的角度出发,是为了民安才做的,老百姓能够吃饱穿暖,才有可能国泰民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