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春梅惊讶地说,没想到你了解得这么详细!
郑秉杰说,当然,我原先就有疑问,可是那时候没想到调查,前年到地方工作,隐贤集和胭脂河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
袁春梅说,我跟你讲,我也一直有这个感觉,但是我没有依据。我的疑问有两个,一个是陈秋石同志的妻子名字叫蔡菊花而不是黄寒梅,陈秋石同志的孩子叫陈继业而不是陈九川;第二个是,陈秋石同志的孩子出生在民国十七年,而陈九川的档案记录是出生在民国十六年,陈九川的年龄比陈秋石的儿子大一岁零六天。
郑秉杰说,你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蔡菊花变成黄寒梅、陈继业变成陈九川,不难解释,大别山里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从土匪手里逃出命的,都会改名字,防止土匪的眼线赶尽杀绝。至于年龄倒是个问题,为什么会多出一岁零六天,如果没有这一岁零六天的差距,我们基本上就可以做出结论,陈九川就是陈秋石同志的后代。
郑秉杰说完,他自己有些吃惊,袁春梅也有些激动。袁春梅说,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了,对陈秋石同志就是个天大的福音,对我们的革命事业也是一个贡献。郑主任,你在地方担任领导,比我们要便利得多,这件事情还是请你多费心。
郑秉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对黄寒梅和陈九川母子,是很有感情的。如果为陈旅长找到骨肉,对黄寒梅在天之灵也是个慰藉。
袁春梅说,不过,在这件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我们还是要保密,尤其不能让陈秋石同志知道,以防止他情绪波动。这些年来,这件事情一直是他的心病,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握,这层窗户纸是不能捅破的。
六
荟河防御战于农历十一月初十拉开帷幕。头两天,情报称共军两个纵队分别从宿城北和阳刚集向荟河运动,章林坡根本不相信。根据章林坡对战局的把握,宿城战役在即,共军不可能另外抽出两个纵队来防守荟河。第二天,国军战区侦察机从头上掠过,不久就通报下来了,共军果然有大部队向荟河运动。
茫茫平原,一览无余,飞机侦察的结果应该是可靠的。当天中午,集团军的命令就下来了,着新编第七师火速拔营,在共军大部队立足未稳之际,突击荟河,抢占滩头阵地。
章林坡相信了,杨邑却不相信。杨邑接到拔营的命令之后,趴在地图上琢磨了很长时间,然后对参谋说,把电话接乔参谋长。
杨邑直接同新编第七师参谋长乔闻天通话,直言不讳地问,参座,共军哪里有那么多部队,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乔闻天说,根据长官部掌握的情况,共军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两大主力会合,部队不断涌向徐州、蚌埠一带,连美国都在震惊,分析共军要在这里决战。这个时候,别说多出两个纵队,就是多出八个纵队也是可能的。杨旅长不要迟疑,迅速拔营,出击荟河。
杨邑放下电话,半天不语,抽了两锅烟才把参谋长蒋宏源叫来,传达了进攻荟河的命令,并做了具体部署。但是杨邑留了一手,交代蒋宏源,师部赋予本旅的任务是突击荟河南段的三个要点,命令部队,首轮投入少量部队,进行侦察式进攻,发现异常,立即停止。
蒋宏源问,那如果攻击顺利该如何处置?
杨邑说,进攻顺利,就地修复工事,固守待命。
蒋宏源又问,师部命令乘胜追击该如何处置?
杨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回话,受到阻击。
杨邑这样做,实际上是给他的部队留了一条后路。不管上面怎样通报,他就是不相信共军会派出两个纵队来对付新编第七师。按照兵力和火力,共军三个纵队加起来也不一定比得过新编第七师,但是荟河战场将是他守我攻,而且共军一贯是以少胜多,怎么这次如此铺张?
后来的事实果然证明杨邑有先见之明,十一月初十这天,杨邑的先头团抵达荟河西岸河道最窄处,以炮火和一个营的兵力压制东岸,工兵架设浮桥,虽然遭到东岸猛烈阻击,但是杨邑从枪炮声里能够听出来,对方自信得很,对方还击的火力有条不紊,似乎国军提前抢占荟河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打起来也是按部就班,好戏显然还在后头。杨邑通过电话把他的感觉向章林坡报告了,师座,你听对岸还击的声音。
章林坡说,很有章法,说明他们训练有素啊,他要是一触即溃,那还要我新编第七师干什么?你不要疑神疑鬼,尽快给我拿下荟河!
杨邑捏着电话,心神不定,侧耳捕捉战场信息,甚至扑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好像他能从地面的震动声中听出共军的真正意图。杨邑越听越不对劲。又把蒋宏源叫来问,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啊?
蒋宏源一头雾水说,到目前为止,战斗都是按计划进行的,共军阻击得很顽强,但是在我三番五次火力打击下,最终难以支撑。难道旅座发现了异常?
杨邑沉吟良久,摇摇头说,没有,我还没有掌握确凿的情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那个上午,杨邑芒刺在背,在临时指挥所里转来转去,直到前方报来,浮桥终于架设成功,另外两个营计划从上游放船登岸,杨邑这才决定,亲自到前沿阵地,随第一梯队登岸。他要亲自去察看对方的情况。
蒋宏源坚决不同意杨邑随第一梯队登岸,蒋宏源说,如果共军得知旅座登岸,这个仗就没法打了。
杨邑说,我是越来越不放心了,陈秋石这个人你们太不了解,他要是给你个常规打法,那就肯定不正常。我得亲自去把把他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