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实际的问题都深深地困扰着齐天翔,也折磨着他的神经,但现在却不是细致考虑这些的时候,汪宝坤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表态,等着他的态度和看法。
“报告很祥实,数据也很充分,看来你们是下了足够的功夫了,能够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齐天翔想了一下,接着说:“尤其是资金和费用的投入很细致,分析的很透彻,只要稍加改动,就可以形成两个专题报告,上会讨论了。”
“齐书记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明我老汪没有辜负您的托付,只要您能满意就好。”汪宝坤急切地表白着,似乎是淡然的托词,其实却在用眼角观察着齐天翔的反应。
齐天翔当然知道汪宝坤的想法,也明白他的急切,无利不起早是商人的本性,何况是投入了巨大精力和人力的政府工程,希望分一杯羹的心理太正常了。
其实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接到汪宝坤的电话,兴冲冲地告诉齐天翔交办的任务完成了,齐天翔也有些微微地吃惊,毕竟时间也太快了一点。对于汪宝坤提出,晚上想请他出来喝茶的想法,齐天翔第一反应是拒绝,想晾他几天,使他的急切慢慢钝化,这样下面谈事情的时候也好平衡,但却也难以抑制自己想要看到报告的好奇,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请他吃饭的客套,在汪宝坤一再坚持下,才似乎勉强同意他将地址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现在一看报告,不得不佩服汪宝坤的老道,以及在这行侵淫多年的经验,报告意图十分明确,而且很好地把握着分寸。似乎摸准了齐天翔急于改善困难群体住房条件的心理,以及希望通过民生抚慰促进社会保障体系建设的迫切,恰到好处地分析了住房困难群体的实际需求,将全市老旧小区和棚户区分成了几个类型,并分门别类地对改造进行了详细的解释,而且对投入和资金分担情况,也精心进行了计算。相对于烂尾建筑和资金出现困难的楼盘,除了详尽地罗列了位置、占地面积、权属及负债情况,以及烂尾的原因和存在的问题,似乎并不关心如何解决,也没有任何这个方面的想法。看来他也明白,解决住房困难问题是齐天翔的心病,处理烂尾不但费时费力,而且牵扯到很多利益纠葛,齐天翔并不会很快着手实施,也就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说说你的想法吧!报告里说了一些,我没有细看,也没有完全想清楚,还是你先说说吧!”齐天翔打破了沉寂,严肃地盯着汪宝坤,似乎是商量,又似乎是命令般地说:“如果让你着手参与这些工作,你准备怎么开始,又以什么为重点?”
汪宝坤看着齐天翔,似乎要在他的眼睛里和神情中读出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身拿起了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张银行卡来,慢慢地放在茶桌上,用手缓缓地推到齐天翔面前,不自然地笑着看着齐天翔。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天翔望着眼前的银行卡,似乎被卡片的光泽炫伤了眼睛,脸上立时蒙上了一层冰霜,冷冷地望着汪宝坤,眼睛里是愤怒和侮辱交织在一起的严峻,“说说你的想法,我听听是不是合理。”
“一点意思,只是想表达一下心情,这么大的工程,没有一点表示也太哪个什么了。”汪宝坤似乎被齐天翔的眼神吓住了,有些紧张地解释着,可却只是结巴着,更多的话却也说不出来。
“一点意思,我听出来了,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没有一点付出就能拿到手,没有响应的回报我也不会让你接手这件事情,是不是这样?”齐天翔逼视着汪宝坤,眼神里依然充斥着怒火,随即就淡淡地一笑,拿起桌上的银行卡,嘲讽般说:“我很想知道,这一点意思,到底是多少?你能告诉我吗?”
“三百万,只是一点表示,没有想过拉你齐书记下水,更不是想让你犯错误。”汪宝坤在齐天翔眼神的逼视下,有些慌张,更有些语无伦次了。
“三百万,就想得到这个工程,而且还想让我与你共进退,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啊!”齐天翔依然是不依不饶,但口气变得轻松起来,似乎在说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
“我知道这点肯定不够,您说个数,我一定想办法满足。”汪宝坤被齐天翔的突然变化弄得有些懵懂,尽管不敢相信这是齐天翔的心里话,可还是嗫嘬地回答道。
“河州市地方国营和其他经济形式的产业工人有七十多万,改制后下岗失业的,或变相失业的有近五十万,其中生活出现困难的有十七八万,特别困难的也有近五万人,一万多个家庭,每年需要救助的家庭也有近万户。还有住房困难,需要解决住房、就医等实际问题的户数就更多了,三百万你觉得够吗?”齐天翔站起身来,咄咄逼人的眼神俯看着汪宝坤,一字一句地说:“全市很多企业下岗失业工人,准备成立工人自助自救组织,启动和运作资金现在也没有着落,你觉得三千万够吗?”
齐天翔没有等到汪宝坤回答,就挥手制止了他的想法,甚至连他要站起来也被齐天翔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严肃地说:“你觉得我找你汪宝坤是看着你有钱,是我能从你那里得到实际利益,也就是我有权,你有钱,可以互换,可以彼此满足,甚至可以结成利益共同体,获取更大的利益。难听话我不愿说,怕脏了我的嘴,我只能明确地告诉你,你错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可能还不大清楚,但看上你,选中你做调查,并参与更多的工作,不是因为你有钱,也不是你有多大的能量,而是看到你还有些良心,还能实实在在的为职工办些事,本质上有可贵的地方,其他的也还真是没看出什么来。”
“如果还能找出一些的话,那就是你下过乡吃过苦,本身又在干部家庭长大,受到的社会和家庭熏陶应该不少,这些是你的资本,也是你让我看重的地方,可你自重了吗?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信任吗?”
面对齐天翔连珠炮般的斥责,汪宝坤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红红的像蒙上的一块红布,尴尬的表情似乎想哭,无地自容的感觉似乎有个地洞就能钻下去。
“我把你当朋友,是因为我在河州商圈朋友不多,而且在我心里你也是可以倚重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我拿你当老大哥对待,你可不能自己毁了我心中的形象啊!”齐天翔望着汪宝坤尴尬的模样,以及慌乱紧张羞愧的神情,心里知道目的已经达到,毕竟今后还需要他做事,一个成功的中年人,还是需要留一些面子给他,于是就放缓了语气,慢慢地说:“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挣多少钱是你自己的事情,愿意为社会做些事情我欢迎,不愿意做也请便,毕竟你做企业为河州税收还是做出了贡献,我仍然还是要谢谢你。”
“快别这么说,你的话让我无地自容了,做了这么多年企业,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有今天老哥哥羞愧死了,你能原谅我的冒犯,就是比打我脸还让我痛快。”汪宝坤怯怯地望着齐天翔,慢慢地站起身来,轻声地说:“只要你还给我机会,我一定提着脑袋,干出个样子来,绝不在办这样的糊涂事。”
“这就对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我做好自己的事,大家相安无事,还可以干干净净地做朋友,这样不好吗?”齐天翔将手中的银行卡递给汪宝坤,温和地笑着说:“平时不忙的时候,到你老哥哥公司喝杯茶,一起找个地方钓钓鱼,喝点酒,聊聊天,这不比什么都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吧!”汪宝坤接过银行卡,望着齐天翔羞赫地笑着,语气坚定地说:“就刚才您说的工人自助自救的事情,我一定积极参与,需要钱、需要物我全力支持,三千万不够,我就拿出三个亿,就是砸锅卖铁哥哥也要一力承当。”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嘛!”齐天翔呵呵地笑着,认真地说:“其实算算你也不会吃亏,这些下岗失业的工人师傅们,除了年龄不占优势,经验、技术,特别是人际关系,那都具有你们公司化运作更多的优势和便利,在今后的工作动员,社区协调方面,都会发挥你意想不到的作用。”
看着汪宝坤渐渐明白了神情,齐天翔接着说:“而且这些工人组织,遍及全市,不但具有各种技能,还具备很强的组织纪律性,可以很好地成为年轻人的表率。况且这些自助组织仅仅是微利的经济活动,根本用不了多少钱就能实现良性发展,成为与农民工一样,但在某种程度上比农民工更有觉悟,更有效率的一个劳动群体。”
“放心吧,帮助他们就是帮助我们公司自己,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汪宝坤激动地表着决心。
齐天翔不再说话,拿起身边的报告,对汪宝坤叮嘱道:“这份报告我希望目前就交给我看过,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报告我拿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很快会给你具体答复的。”
看着汪宝坤重重地点着头,齐天翔会心地笑了,也有了处理这份报告初步的想法,而且对结果也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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