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下方有一处凉亭,四围皆是飞流而下的水幕。透过这层屏障,他能看到亭子里,有两人贴身相交。
“到了这儿,还热吗?”是江流的声音。
“本来挺凉快,被你一弄,就热了呗……”孙笙的声音。
亭子里有个白玉躺椅,此刻孙笙便与江流相缠着倒在上面。江流吻着孙笙,柔声说:“今天,我有点害怕。”他握紧了孙笙的手,将它压在两人的胸前:“以后不能挣开我的手。”
孙笙低头只顾笑,觉得江流越来越小孩子气了。他笑着笑着,却发现身边的人不再动弹,他抬头一眼,才看到了江流认真又严肃的神情。他用手摸了摸江流的光脑袋,朝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和尚长得这么好看,傻子才舍得挣开。”
江流慢慢搂紧他,孙笙能明显感受到他呼吸在耳边和脖颈的热气。他灿烂地绽开笑容,回抱紧江流,热切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水幕斑驳,李聃愣愣地站在树影里,眼中万年的清冷早已消失不见。纵然那副身躯只是个替身,他仍然无法接受。
“悟空……悟空……”
一声声低唤从心灵深处传来。在江流握紧了孙笙的腰将要进行最后一步时,孙笙突然推开了他。
江流有些无措,又强压着浴望,滋味实在不好受。他不解地看着玉椅上的孙笙,在那渐渐冰冷的眼里,终于读出了抗拒的意味。
江流惨笑,他翻身下来,将地上的衣服盖到了孙笙身上。
他披上僧袍,坐到了远远的一方石凳上。
“你回来了?悟空。”五百年云烟散尽,江流看着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眼,他在想:他果然是恨我的。
玉椅上的人静静地躺着。他看着江流,实在拿不出笑脸回他。
“金蝉子。”
江流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四下,还是抬眼看向了那人:“你回来了……那他呢?”
那张脸是孙笙的,那具身体是孙笙的,就连声音也是孙笙的。可现在,那人的眼神中只有疏离:“他跟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或者更明白地说,他只是一个盛着我灵魂的躯体。他是一根竹子,是吧?”
“他是我的爱人。”
“哦……那真是对不起……”孙悟空坐了起来,随意地用衣服遮了下半身。
他看着江流很是真诚地摊了摊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许明天?又或许永远不会?”他笑了笑,继续道:“这儿挺凉快,你要不就回去吧。说不定我一觉睡醒,他又回来了呢。”
江流起身,身后是巨大的水幕,他有些踌躇,却还是开了口:“当年,我骗你打那个赌,只是不想让你……”
“好了!”孙悟空打断他,他摆摆手,笑道:“念在你带我去了那么多地方,你在灵鹫山大战中给我的那一禅杖,就算了……但我师父的命怎么办?”他笑着笑着就冷漠了下去:“若不是你,说不定我就可以赶回方寸山,说不定我就可以救他……说不定,我就不会一怒成了魔,捣了那该死的天宫……说不定,我就会少受这五百年的罪……”
江流的脸,渐成了惨白。
孙悟空伸了伸腰,盘起了腿,看着江流道:“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一定全部讨回来,不着急……我有个事儿倒是真的想请教你:我隐隐有印象,你跟那竹子在花果山一个山崖下,是不是遇到了一条泛着金光的河?”
江流点头,心中却有些诧异:“确实有。你……你有阿笙的记忆?”
孙悟空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这是自然,他都记得我的事儿了,我会比他蠢?我只是在想……那可能是我的金箍棒……”
在这个夜里,妖王府的花园里不只有孙悟空、江流和李聃。
还有一个人,他本来是嫌热得慌,看江流和孙笙偷偷摸摸溜了出来,他抱着看热闹的心跟过来,谁知此刻心里却冷得像个冰窟。
孙笙没了。
现在占着那副身体的是妖王孙悟空。
朱阳春背靠着假山,山顶上飞下来的瀑布把他淋了个湿透。天帝跟他说过,他跟着他们的目的,就是等孙悟空醒来。
他终于等到了。可他解脱了吗?
他最后望了眼凉亭里的两人,回到房内留了封信,收拾了细软,在无边的夜色中,走出了妖都。
“阿笙,万寿山之行,有江流跟着你,我就不陪你去了。老朱回了花果山,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