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凡人?他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阿母说胸大屁股翘的是母的,他屁股翘,一定是个雌儿。”
戚隐:“……”
扶岚的吊脚楼在最高处,统共三层,歇山顶,翘脚飞檐,檐下还挂着旧旧的红灯笼。正中间是堂屋,里面有个黯沉沉的火塘,两边是睡觉的饶间,一把木头梯子直接从第二层通向石子路。最底层用来养鸡鸭,斑竹编的栅栏板,里头铺满了稻草。扶岚推开栅栏看了看,说:“小鸡小鸭都不见了。”
“什么小鸡小鸭?”戚隐问。
“你哥养的,”黑猫道,“一准儿是被那帮婆娘给吃了,天天只知道吃吃吃,吃得连毛都不剩一根。你看你哥这穷鬼的相貌,就是被那帮婆娘给吃穷的。”说着,黑猫往走栏上一躺,乌黑油亮的皮毛在阳光里灿灿发着光。它道:“也罢,要是养不起咱俩了,就让你哥插个草标,去集市上卖身,你们人间的富婆就喜欢呆瓜这样的小白脸。”
黑猫说的那帮婆娘就是他哥的二十八姬妾,虽然扶岚并不把她们当媳妇儿,但这些妖姬魔女还是仰赖扶岚来养活。戚隐十分好奇扶岚这帮姬妾,黑猫说它们自己有洞府,分散在横山的犄角旮沓里,不住在村寨里。
据说他哥这帮姬妾个个倾国倾城,有个叫留荑姬的,美得恍若天仙下凡,曾有两个妖族首领为了她大打出手,差点挑起第二次妖魔大战。扶岚可谓柳下惠转世,这等天姿国色围绕身边还能老僧入定面不改色,戚隐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不举。
扶岚挎着篮子去集市买鸡鸭,让戚隐自己寻个饶间住下。南疆妖魔大多凶残嗜血,戚隐一个凡人其实并不安全,黑猫叮嘱他寸步不能离开横山,否则有生命之忧。戚隐连连点头,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腰酸腿疼,他压根儿哪也去不了。随意挑了个饶间,稍稍打扫干净,上炕就睡。小轩窗外面鸟鸣啾啾,青山绿水一片好风光。戚隐眼皮子打架,困得掀不开,不过一会儿就睡熟了。
半梦半醒间,一阵甜腻的香味儿袭来,戚隐迷迷糊糊地掀起眼皮。傍晚天光阴暗,屋子里黯沉沉一片,扶岚手臂撑在他脸侧,低头望住他。扶岚看起来和往日不大一样,他平常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此刻却眉目含春,眸中仿佛蓄了一汪春水,温柔得可以融化骨头。
这肯定是在做梦,戚隐在做春梦。
他想他真是完蛋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春梦永远离不开扶岚。他不能和扶岚同床睡了,每回硬邦邦地醒来,扭头望见身边睡熟的哥哥,总是很不好意思。扶岚这个呆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身边的弟弟正在梦里对他做那样的事情。
眼前的扶岚用手指描画他的脸颊轮廓,冰凉的指甲轻轻刮着他的脸皮。就是稍稍有些锋利,戚隐觉得扶岚要剪指甲了。
“我饿了,”扶岚的呼吸咻咻打在他的脸上,“我可以把你吃掉么?”
嘴巴有点臭,戚隐想,但没事儿,只要是他哥,他什么都可以忍。
“先吃这里,”扶岚白洁的指尖按在他的眉心,缓缓下移,“再吃这里,最后吃……”指尖划过喉结,沿着脖颈子向下,滑过戚隐的胸前,所过之处浮起阵阵战栗,戚隐的心都要酥了。手指最后停在小腹上方,扶岚媚眼如丝,上挑的眼角缀满笑意,“这里。”
也罢,反正是做梦,做什么都不犯法。戚隐心一横,搂住了身上人儿的细腰。就在这时天边闪过白蛇似的狰狞电光,一道惊雷炸响在天尽头,整个天地亮了一瞬,照亮面前人的脸。戚隐一个激灵,顿时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只毛茸茸的狐狸,长着一张酷似人的笑脸,一双青幽幽的眼睛倒吊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东西两只锋利如刀的爪子死死按着他的肩膀,大嘴一咧,露出锯齿似的两排牙,涎水从嘴巴里漏出来,滴在戚隐脸上。
戚隐一拳打在它那张怪脸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归昧!”
弧月般的寒光划破黑暗,归昧剑应声而出,霎时间割断那狐狸的脑袋。鲜血呼啦啦喷在戚隐脸上,戚隐握住剑滚下炕,面前倒吊下一个硕大的黑影,那黑影是一个瘦棱棱的长条儿,浑身长满手,在空中筛糠似的抖动。黑影转过身,蓬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张狰狞的白脸。
戚隐尖叫一声,向后退,正瞧见后面那只狐妖接好脑袋,阴惨惨地朝他笑。
四下里一瞧,黯沉沉的黑暗里不知何时挤满了妖怪,阴森森的脸儿都望着他,要笑不笑的模样。戚隐的心凉了,结结巴巴地道:“各位好汉,我是你们大王扶岚的亲弟弟,你们找食儿还是往别处去吧!”
“大王非妖非魔又非人,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是大王的弟弟?小东西,”狐妖笑吟吟地点他鼻头,那双青荧荧的倒吊眼弯起来,别样地恐怖,“休要诓骗姐姐,姐姐一不高兴,可是会生气的。你模样不错,我要将你带回我的洞府,好好享一番乐子。”
“女萝,我们是一起发现的,你不能独吞。”蜈蚣精道。
“你们想怎么?”后面有妖问。
“怎么?”那叫女萝的狐妖吹了吹指甲,“老娘一个月没开荤,当然是先奸后杀!他的脑花我要了,其他部件你们挑。”
正在这时,归昧横空而出,贴着女萝的面飞出去,女萝下意识躲开,戚隐抓住归昧剑,顺着剑势蹿出了轩窗。后面劲风霎起,妖魔嘶叫,阴森森的长影儿罩在戚隐头顶。戚隐头也不敢回,连滚带爬跌下吊脚楼,正要起身,一只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惊魂未定地抬起脸,正见扶岚提着一个盖了碎花土布的竹篮子,疑惑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