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沉静,离了她,他的身边就是莫大的沉静。
这沉静跟李爸李妈找到他时是极像的。
他坐在茶馆桌子的这一头,李爸李妈坐在桌子的那一头。
李妈说:&ldo;我们海里还小,不懂事儿,麻烦你了。&rdo;
他给他们添茶:&ldo;她很懂事。&rdo;
李妈的手伸上来,摸着杯子,示意不用再倒了,半杯茶,就杵在李妈面前,袁石风能从半杯茶的差面上看到李爸李妈的脸。
&ldo;昨天我们想过来看看海里,发现她已经不住学校的寝室了。&rdo;李妈的两只手端着水杯,她抬起头,从茶面上就只能看到她的下巴,李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说话,声音显得有些犹豫,又有些严肃,&ldo;这事儿,你们也没跟我们说。&rdo;
袁石风说:&ldo;这事儿是我不对,就这么做的决定。&rdo;
&ldo;我知道你也是为海里好。但石风……海里毕竟是大姑娘了。她从小被我们宠大的,是任性。你知道,海深没了之后,我们也就海里一个女儿了,我失去过海深,你明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冷冰冰的躺着,怎么也叫不回来的感受吗?就她这么一个孩子了,还是一个女孩子,当真是从小捧在手里护着的女孩子啊,其实她一个人来这里读书我们都是很不放心的,就希望她在跟前,有什么事儿我们还能帮帮她,就连她晚上出去我们都得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早点回去。你不明白当爹妈的感受,尤其是我们,也不指望她这辈子出息,嫁多好的人,就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平安,就是我们对她最好的要求了。&rdo;
李妈一点一点说着,李爸在一旁沉默地抽烟。
袁石风沉默地听着。
李妈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嘴巴一闭一闭,大抵有很多话要说,又怕自己说的太冲。
&ldo;我没想着有一天我们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还要从别人嘴巴里知道。&rdo;李妈说这话的时候大抵是有些气着了,&ldo;如果不是王冬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居然住在一这儿,她不明白,你难道不懂?她一个女孩子,跟你住在一起算什么?!这事儿就是你做的不对了!&rdo;
李妈气得掉眼泪:&ldo;我们是让你帮忙照顾海里的,因为她上学离我们远,她出什么事儿,我们也不可能尽快赶过来,想着有你在,还能帮忙处理一下,可没让你跟她住在一起!&rdo;
李妈越说越气了,一气,嗓子也响了,眼泪也掉了。
李爸皱着眉,拉了拉李妈,示意她别这么激动,李妈背过脸,不说话了,拿出纸巾擦眼泪,李爸叹了口气,把香烟掐到烟灰缸里。
李爸说:&ldo;王冬是王家人的儿子,我们跟他爸妈也熟,他从小跟海里长大的,海里有什么话也会跟他说,他是个挺老实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海里喜欢你,也不知道海里现在跟你住在一起。&rdo;
袁石风听着。
李爸说:&ldo;不是不同意海里喜欢你,只是……她小,她这么小分不清什么是爱情的,对吧……是吧,我们总希望她能呆在我们身边,平平安安的,你跟她一块儿长大,把她当妹妹,也希望她好,是吗……&rdo;
那时的氛围,也是这般沉静。袁石风的目光锁在茶面上,李妈的哭声晃动了茶面,杯子里的茶叶起起伏伏。
他还是记得啊,海里躺在书房的地板上,绿色的毛毯衬着她的珊瑚绒睡衣,她懒洋洋地躺着,又装模作样地看着书,只要他低头,她的目光就会从书上移开,落到他的脸上,他故意把头抬起来,她就慌慌忙忙地把头低下去,把书翻到下一页,似乎看得很认真的模样,而她低头的时候,就轮到袁石风盯着她看。
到底也是胆大的丫头,拿着书,在毛毯上滚啊滚啊,就滚到了他的身边,挨近他……
那时,袁石风就在想,海里啊,如果你永远不长大,该多好呢。回去的路上天都黑了,开回涌炀岛总得十二点了。在路上王冬就给李爸李妈打了个电话,说接到海里了,现在就回来,他对着电话,嗯着声,也不知道李爸李妈在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海里,说:&ldo;她还好。我叫了人把车跟在我们后面开回来。爸妈你们放心吧。&rdo;
已经叫李爸李妈为爸妈了。
挂了电话,王冬不说话了,车开得很快,车轮子碾过减速带,一阵颠簸。王冬转头看了海里一眼,面色还是绷紧的,他特别恼怒,又特别无奈,他说:&ldo;海里,你转头看看我。&rdo;
海里转头,看他,眼神大抵是悲伤的,她悲伤,王冬又何尝不是。
他咬了咬牙:&ldo;明明要结婚的是我们,为什么让我觉得我是在棒打鸳鸯的那一个?&rdo;
一道道路灯从窗外闪过,从他们的脸上快速掠过,夜晚来得安静,来得压抑。车里没开任何广播,唯一打破安静的就是王冬的声音。
王冬想明白了:&ldo;你说你要先结婚,后领证,是不是也是因为袁石风?&rdo;说完,冷笑,又觉得苦涩,&ldo;李海里,我说过我会等你,即使你没忘了他也没关系。可不代表我会大度到让你把我们的婚姻当做儿戏。你还想在婚礼上跟他跑是不是?婚礼请他来,也是想见见他,对不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rdo;
海里说不出话,也无话好说,垂着脑袋,拿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