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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第3页）

&esp;&esp;从没有人这么问过她。

&esp;&esp;她记得那日，石壁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脸上，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柏怜青，柏怜青以为她将什么都忘了，自顾自叽里呱啦地说了好多话。

&esp;&esp;告诉她，她是细柳，是紫鳞山的新任山主，身上担着拱卫皇室的重责，告诉她，她身上有一种蝉蜕之毒，在她之前能够战胜它的人寥寥无几。

&esp;&esp;她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esp;&esp;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在石床上找了一圈，她的小册子不见了，那支炭笔也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esp;&esp;细柳自己知道，她不是万中无一的奇迹，而是她习惯了在绝境当中搏一条生路，因为想要活下去，所以她才不惧怕死亡，不惧怕疼痛。

&esp;&esp;但不惧怕，其实不意味着不痛。

&esp;&esp;她也许不是万中无一的奇迹，但她一定是万中无一的能忍。

&esp;&esp;外面浓雨沙沙，更衬帐中一片寂静，他的呼吸这样近，这样清晰可闻，细柳回神的刹那，他已抬起脸来，那双眼睛半垂，正在看她。

&esp;&esp;“我记不清了。”

&esp;&esp;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esp;&esp;帐中又是一静，只有外面的雨露一声一声惹人心烦，细柳被他注视着，他静默地坐直身体，那目光云淡风轻，却寸寸掠过她的眉眼。

&esp;&esp;明明她的五官与从前分毫不像。

&esp;&esp;但陆雨梧此刻透过这陌生的皮囊，依旧窥见了那副故旧神魂，他想起很久以前，那时他们很小很小：“我记得……”

&esp;&esp;“什么？”

&esp;&esp;“儿时有一回你惹周世叔生气，他打了你手心，你手都肿了，我问你，你却说不疼，睡到半夜，却偷偷起来翻柜子找药，”陆雨梧想起那时茏园中春花正盛，他经常会跟着父亲留宿茏园中，“你找不到药，让我帮你一块儿找，还警告我不准说出去。”

&esp;&esp;那时的陆雨梧很不能理解这个姑娘为何在周世叔面前脾气那么硬，挨了打也不肯吭声说一句疼，如果不是他撞见她半夜起来狼狈地找药，他还真以为她天生一副铜皮铁骨，不知道疼。

&esp;&esp;幼时的短，被他放到今日来揭，细柳不由瞪他一眼：“难道要像你一样，挨了打，就知道哭。”

&esp;&esp;陆雨梧却很轻地笑了一声。

&esp;&esp;仿佛从前那个爱哭鬼根本不是他一样。

&esp;&esp;他身后是淡青色的帐子，被窗外掠来的风吹得如水波摇晃，他的视线再度落在她颈侧那道蜿蜒的疤痕，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鼓动：“那么现在，还会疼吗？”

&esp;&esp;他的目光如有实质，细柳很快想起那柔软而冰凉的触碰，她一下背过身，乌黑的长发滑落肩后，外面雨声更急，敲打着檐瓦，她垂下眼帘，声音似乎平静：“不疼。”

&esp;&esp;急雨遮掩不了惊蛰陡然拔高的杀猪般的叫声，乌布舜大约正在处理他后背的烧伤，细柳听着这动静，她一手撑着坐起身：“我要过去看看。”

&esp;&esp;陆雨梧不言，起身走到屏风旁站定，转过脸，细柳已经掀被下床，他静默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esp;&esp;诚如乌布舜所说，蝉蜕已经成了长在她体内的一副灵药，哪怕阿赤奴尔岱再厉害，她所受的内伤也并不算太严重。

&esp;&esp;她还能自如地行走。

&esp;&esp;细柳走到门边，手才将隔门拉开一道缝，一件披风忽然拢在她身上，她低眼，只见那双筋骨漂亮的手正给她系衣带。

&esp;&esp;他右手明显有些用不上力，这样细小的动作，他做得有点迟缓，但依旧给她系好了披风。

&esp;&esp;宽阔的衣袖底下，他手腕露出半截细布，细柳忽然发现，只是死了一个费聪，她心中还是不痛快。

&esp;&esp;陆青山站在外面，撑开一柄黄油布伞，陆雨梧接了过来，扶着细柳往对面去，还没进屋子里，便听见雪花疲惫的声音：“大医都给你把药敷上了，怎么还叫啊？”

&esp;&esp;“还是疼啊！”

&esp;&esp;惊蛰声音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