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眸光一闪,低头打量道:&ldo;实在是我已经有了合身的好裘衣,已经穿熟了的,自是再好的衣衫都不换。&rdo;
&ldo;哦?&rdo;天香兴高采烈,&ldo;那我做的袜子你穿了没?&rdo;
&ldo;唔……&rdo;冯素贞一边回忆自己把那逢得犬牙交错的袜子塞去了哪里,一边催促着天香:&ldo;明日是寒衣节的朝会,皇上要祭天,这一套仪式起码两三个时辰,最是熬人。你快进去劝着点,莫要聊得太晚了。&rdo;
天香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那寒衣节的祭祖和冬至时候的祭祖不可同比,不但流程简化了许多,皇帝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而后的朝会赐服才是重头戏,但这忙乱的也只是宫人而已,谁又敢劳动皇帝来发衣服?
&ldo;小人见识粗陋,怎晓得这许多,还请公主多多提点,&rdo;冯素贞调侃道,&ldo;不过,祭天和大朝会素来不许女眷参与,满堂只有男子,公主想必也不曾亲见吧?&rdo;
天香笑吟吟道:&ldo;驸马,岂不知&lso;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so;?&rdo;
冯素贞不解:&ldo;公主,你好端端地骂自己作甚?&rdo;
天香翻了个白眼,不解释。
十月初一,寒衣节,祭祖之日。
民间祭祖不过三牲五谷,顶多开宗祠叩拜,而皇家的祭祖,则是祭天,毕竟君权天授,皇帝从来以天子自居。
五更鼓响,文武百官集结于皇城南郊圜丘之外。
祭天之礼冗长复杂,皇帝年迈,早已经不住这样的流程,按理说,应当由太子代皇帝行礼,但没有人敢直接提出这样的谏言来。
故而今岁的寒衣节祭天如往年一般,简化了许多,并不需要皇帝多次行三跪九叩的礼仪。
但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在自己亲自祭拜了祖先之后,将送帝神后望燎的任务,交给了太子。
莫说旁人,就连太子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他穿着厚重的礼服,一步一步战战兢兢地向偌大的祭坛中央走去。
这一步一步重如千钧,但他终于还是走到了正中间,他认真环顾了一下四周,望着鼎炉中随着火焰翻滚的祭品,开口道:&ldo;帝辟阴阳兮……&rdo;话一出口,他自己吃了一吓,怎么这么大动静?
他毕竟不再只是原先那个木匠太子,此间虽然肃穆,但相比兵临城下的怀来而言,毕竟是个安宁祥和的所在。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境,继续诵道:&ldo;……造化张,神生七政兮,精华光……&rdo;
太子诵读时的声调是否抑扬顿挫、神态是否美轮美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时此刻,以这样的身份站在祭坛之前,这其中的意义已经足够让一众老臣老怀安慰,老泪纵横。
冯素贞抬起头来,见太子虽是局促但还算从容,并未失仪,不由得舒了口气,竟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悦。
若非怀来的一番际遇和宋长庚的教化,太子定然不会有今日的风仪。心念于此,冯素贞不由得想到天香,今日种种,尽是那个刁蛮的小公主一手造就的啊。
就在她遐思之际,变故陡然而至‐‐
&ldo;嘶‐‐&rdo;
一声异响突兀响起,打断了太子的慷慨颂词。那声音锐利非常,直入肺腑,一时间文武百官均捂严实了耳朵,生怕受到这声音的侵害。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也身形一歪,骇然地四处张望。
一道迥然不同的声音自祭坛中心乍然响起:&ldo;明天子何在,竟使小儿y祀?!&rdo;
群臣哗然,环顾四周,竟不见那出声的人影。
y祀,这是何等罪名?!
太子哑然,皇帝也&ldo;腾&rdo;地从御座上跃起,高声问道:&ldo;敢问是何方神圣在此诘责?&rdo;
冯素贞在短暂的怔楞之后从行伍间出列,四下逡巡着,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李兆廷见状,也跟着她走动起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天是国家大事,由礼部安排,欲仙国师及其拥趸并不在场。冯素贞看得眼花缭乱,也没法从哪个人的脸上直接看出忠jian来。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ldo;吾乃太上老君座下弟子清华上仙,特来享配食祀,尔明天子乎?胡为使旁人y祀?!&rdo;
皇帝大惊,颤巍巍地走到祭坛中央,在太子身旁伏地跪下,他这一跪,太子自是跟着跪,群臣也尽皆跟着跪下了,站立着的冯素贞二人显得格外突兀,她看到皇帝瞥来的眼刀子,无奈只得放弃找寻,拉着李兆廷一同伏地。
皇帝回道:&ldo;禀上仙,吾因肉体凡胎,难堪祭祀之繁,故使吾儿、当朝太子、国之副君,代行职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