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翻飞的白雾裹挟着吕宁和陶夜阑,回到山中小屋。白雾散去,二人稳稳当当落地。“多谢师兄。”“客气。不晓得他们怎么找来了这边,你得换个地儿了。”吕宁淡淡地嗯了声,落在小屋的眼神里带了些许不舍:“这屋子都住习惯了,到头来还是得搬啊。”“我不该让你下山的,”陶夜阑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怎么样,不打紧吧?”“能有什么事,就是这件衣裳,我还挺喜欢来着,可惜日后不能穿了。”陶夜阑面色诡异地瞧着他:“你莫非穿女装还穿上瘾了?!”吕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他,毕竟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若不是被纳青阁那二位给发现了,他倒是很乐意借着躲避追杀的由头接着穿。陶夜阑扶额:“你正常点……”吕宁不想同他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师兄,岔个话,我在白府瞧见一个没见过的法阵。”“什么样的?”吕宁招呼人进屋,寻来纸和笔,靠记忆画出来递与他。陶夜阑瞧了眼,眉间皱起:“我也不认得。”吕宁正色道:“我猜是激发阴邪之气一类的阵法,有人要害白家公子。我在白府发现好些个水鬼,他们先前请过别的道友,那位道友贴了黄符镇煞,可原先镇压水鬼的符箓不会这么快失效,有人动了手脚。”陶夜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你不必再管,明日我派人再去瞧瞧,指不定你唐师兄能认得。”“好。”“日后,做何打算?”“为今之计,别无良策,唯有避其锋芒。”陶夜阑同人关照了几句,临走时,递与他一张纸条:“新的屋子,你尽快过去。”“好,我送你。”“不用了,”他侧身让开,吕宁在小道另一端瞧见了吕云川,陶夜阑向孩子点头示意,而后转头对吕宁道,“万事当心。”陶夜阑御剑远去,只余下父子二人,他们寂然对视片刻,吕云川朝他狂奔过来,扑到他怀里将他紧紧搂住。吕宁被他扑了个趄趔,险些摔倒。“没事了没事了,莫怕,我在这。”吕宁搭上他后脑,上下轻抚。吕云川一言不发,须臾,晶莹滴落,打在吕宁颈窝。“怎地还哭了?你瞧,我这不好好的。”“你身上血腥味好重,”吕云川哽咽,“你流了好多血,衣裳都染红了。你……你疼不疼?”那会儿自是很疼,可瞧着吕云川这副自个哭得稀里哗啦还问他疼不疼的样子,吕宁却笑了:“不疼,俱已用法术治好了。多大人了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快缓一缓。”吕云川把他搂得更紧了:“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吕宁被他双臂箍住,几欲要喘不过气,赶忙拍拍他手臂示意吕云川放松些:“不会的,你爹命大,死不了。”吕宁上下抚着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半晌,沉声道:“云川,我们不能再住这里了。”吕云川愣了愣,埋在吕宁颈窝道:“嗯,你去哪我便去哪。”夜深人静,灵石晕光,吕云川早早睡下,吕宁坐于案前,笔一刻不停地写着什么。吕云川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御剑而飞,速度极快,较之平日熟练了不止一点半点,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景色向后头急速退去。他竟不觉得害怕,一点儿也不担心摔断脖子,心中倒是莫名慌张,强烈的不安压着胸口,几欲要叫他喘不过气。前方隐约能听得铁骑长嘶连天,兵戈兜鍪相击。他匆匆赶去,入眼一幕,令他浑身血凉,瞳孔骤缩。混战之中,他见着了苏锦,也见着了吕宁,苏锦挑飞吕宁长剑,将利刃捅入他胸膛。血液喷涌,染了衣衫,吕宁站立不稳,向下倒去。他慌忙去扶,揽着人带入怀中,吕宁身子轻飘飘的,他根本扶不住。他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唤他,怀中的人却一点一点冷下去。“怎么了?”吕云川猛地惊醒。“做噩梦了?”吕宁坐于床沿,眉目温软,指尖轻轻抚过他额头。吕云川直勾勾地盯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分不清梦境现实。待清醒些许,他后知后觉地去摸自个的脸颊,一片湿润。“梦见什么了?怎地还哭了?”吕宁帮他拭去泪痕。“我梦见你死了。”吕宁:……吕云川转过眼去,指尖勾住吕宁衣角,带着水光的双眼眨巴着:“爹,你不会走吧?”吕宁叹声一笑:“有你这么咒我的吗?”他低头不说话了,似是有些尴尬。吕宁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那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