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对于这个村庄,本就已经成了一种极为扭曲的东西。只要将自家女人的子宫“租赁”出去九个月时间,就能换来大笔大笔的金钱。生命在这九个月的时间里借宿在这个小小村庄,之后便离开这个偏僻、贫穷的山村,仿佛从未存在于此一般。更有甚者,如果呱呱落地的“商品”不符合“买家”的需求,遭到退货,那么就连孕育他们的母亲都不会知道这些小小生命最终的去向。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除了被锁在小小天地里熬过九个月的母亲,没有人在意一个不合格的商品面临的命运。在这样经年累月的扭曲下,这个村庄早已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生命对他们而言,是随时可以弃若敝履的物件,也是随时可以变成大把金钱的商品。“杀了他们!”几个人大喊着举起镰刀,冲向霍无归。“就是他们要妨我们的道!”一把锄头朝着霍无归落下,举着锄头的青年杀红了眼,大喊大叫,“我们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要富起来了,不能让他们挡了路!”霍无归抬起手臂一把握住锄头的长柄,一个寸劲将锄头夺过,扭头朝简沉喊道:“带着余勤快走!”天色已经逐渐明朗。黎明笼罩着小村,这个村庄好似沸腾般以诊所为中心,陷入一片混乱。简沉看了一眼手持武器的村民们,咬牙捡起了地上的锄头,脚步腾挪,紧靠霍无归的背部,偏过头瞥了霍无归一眼:“今天就让你看看法医临床鉴定考满分是什么概念!”他说着挥舞锄头,横扫上一个村民的大腿,那人捂着腿应声倒地,身上却不见任何血迹。霍无归一愣,旋即明白了简沉的意思。面对毫无章法的村民,一个经受过严谨、标准格斗训练的警察简直如同外来入侵物种,找不到哪怕一个天敌。霍无归可以轻而易举杀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但简沉不一样。身为法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规避要害。“你想得太简单了!”霍无归反手拉住简沉,一把镰刀朝简沉原本的位置飞来的瞬间,人已经被霍无归推了出去。随即,他抄起铁锹将扑来的村民击飞,一道血花顺着铁锹扬起的方向飞溅而出,霍无归迅速收起攻势,护住简沉后背道:“快走!”面对一个两个人,简沉的想法或许有用。但面对几十个正值壮年、手持武器的村民,想要不伤一个人就成功脱身,根本是天方夜谭,最后唯一受伤的只能是自己。“我现在走了……”简沉吃力地掰掉锋利的刀头,手持木棍劈向来人的后背,喘息道,“明天要么在法医室写你的伤情鉴定,要么写这帮人的伤情鉴定。”左右要么霍无归躺着进解剖室,要么有村民躺着进解剖室,而霍无归卷铺盖离开北桥分局。他还不希望霍无归死,或者离开。在漫天喊打喊杀的呼喝声中,镰刀锄头齐飞的一团乱象里,霍无归深深看了简沉一样,黑沉的眸中映着简沉躲闪的身影——那个在鱼龙混杂的农场长大,学了一身邪魔外道,口口声声说痛恨程序正义的简沉哪去了?之前一言不合就打算硬闯犯罪嫌疑人家门的难道不是简沉?几乎同时,简沉偏头躲过一把柴刀,余光里瞥见霍无归刀背砍向某个村民的小臂——这人还是那个满口纪律,宁愿被受害者家属在警局门口揍一顿也不肯还手的霍无归吗?两个人脊梁紧紧相贴,心脏的疯狂跳动几乎能传递进彼此的胸膛,却在同一时间对背后的人产生了一丝疑惑。“啊啊啊啊啊啊!他们就两个人,一起上!砍死他们!”四下飞溅的鲜血并没有让癫狂的村民冷静半分,相反,看见鲜血的瞬间,所有的恐惧和理智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被肾上腺素驱动的愚勇。“霍队。”简沉喘了口气,看着一拥而上的人群,嗓音微哑道,“说实话,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和你死在一起。”霍无归起手推开一个村民,声音冰冷:“你不会死。”他目光锐利地在人群中扫射,似乎想要找到其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放开警察!”一道清澈的女声突然穿破人群,在小村的黎明中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纷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多的女声。略有浑浊嘶哑的女人大喊道:“够了!你们还想错到什么地步!”她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着装,这样的山村,如此标准的口音让简沉和霍无归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先救火!”一桶几乎无济于事的水泼向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