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老板把冲泡好且加奶加糖的红茶送到三楼,回到一楼的时候正好又听见大门传来叮铃铃的响声。——我的上帝啊,您终于开始照拂我的生意了吗?他赶忙快步迎上去,问门口这位身形高大,戴着墨镜的男人要点什么。“一杯朗姆酒。送到三楼。”说完,便抬腿绕过他,三步并作两步朝楼上走去。原来是认识啊。老板走到吧台后面,开始往低矮宽肚的酒杯里灌酒,然后端到了三楼。然而台球室的门刚一从里面打开,他就被那个后进来的高大健壮的男人给堵在了门口。脱掉了墨镜的男人接过酒杯,冷声对他说今晚三楼被他包了,一会儿饮料钱双倍算他账上。被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晃了一下眼的老板连连点头,这往自己头上砸的好事,他求都求不来,于是他夹着托盘,体贴地为他们关上门,一边下楼一边和妻子打电话,说自己今晚大赚了一笔。音响里放着一首凯尔特民谣,爱尔兰肘风琴悠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台球室。从阿尔弗雷德走进房间到现在,那个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头用手指滑动平板的男人,却连头都不曾抬一下——不知道是在批阅文件还是阅读新闻,竟然如此专注,只是偶尔抿一口桌上的红茶,然后继续在昏黄的灯光下,目不转睛地做着自己的事。阿尔弗雷德拿着朗姆酒旋回一桌已经打到一半的台球桌。酒杯被放在桌沿上,在白炽光的照耀下,他一手握着细长的台球杆,一手撑在台球桌面上,身体像弓形的猎豹一样优雅地俯下,眼睛对准母球,找到了最适合的击球线,“砰”一声,一球入袋,桌上只剩四球。他盯着下一个目标,精算好角度,坐在台球边沿打出了技术难度极高的一球,那只球几度碰撞桌沿,最终滚落入袋,而剩下三球更是他的囊中之物,两杆全部入袋。一桌台球被他轻松熟稔收场。“bravo”在最后两球被一杆打入袋中,台球室里传来掌声。阿尔弗雷德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绿眼睛,他正靠在椅垫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忙完了?”阿尔弗雷德将手里的台球杆扔在桌面上。亚瑟点头,问:“你今晚找我来有什么事?你知道现在我们见面风险很大。”“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你以为我想见你吗?”阿尔弗雷德回答,“你交给我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不过我想那艘船的信息九球昨晚就已经发到你电脑上了,也不用我再浪费口舌了。”“九球”这个名字是亚瑟不熟悉的,但他大概能猜到是那名他安排的黑客的代称。“我们的计划还说得上是顺利,他负责黑进网络,我负责行动。唯一的意外就是有个会计当晚出现在那间办公室,他本来不应该出现。”阿尔弗雷德靠在台球桌边,喝了一口朗姆酒,继续说。“他的名字叫‘汤姆·班特利’,我看到了他桌上的全家福,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儿,还有一条爱尔兰软毛梗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全部用的是过去式。原本平静坐在椅子上的亚瑟忽然皱起眉头,不太明白他这番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我杀人了。”好像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亚瑟了然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船的信息我的确收到了,已经安排人去核实信息的真伪了。你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至于你说的这个人,我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来,不会让警方查到你头上。”阿尔弗雷德攥着酒杯的手渐渐收紧,指节泛白。沉默了足足十秒,他才盯着不平整的地板,说道:“亚瑟,你有没有想过,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被毁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和你的计划。”“我为此感到遗憾和难过。如果你觉得我需要向她们的损失做补偿,我也很乐意这么做。”阿尔弗雷德咀嚼着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额头的青筋隐隐凸显。而就在此时,房间里的音乐也从凯尔特民谣切换到了一首蓝调,吉他拨弦和慵懒的歌声交织在一起,轻柔地回荡在台球室上空。“好。”他点点头,眼底的光亮彻底黯淡,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亚瑟站起身,开始系自己的西装纽扣。木质地板随着他踏出的每一步而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只是没等他走出几步,后面突然传来杯子摔裂的巨响,还没等亚瑟反应,一股蛮力就拽着他的肩膀撞向了墙壁,紧接着又被后者揪着衣领从地上提起来几分。阿尔弗雷德那张暴怒的脸就近在咫尺,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剥皮拆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