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地想想,他这种人的存在有时确实会带给江秋铎一点安慰。那家伙低着头从江秋铎身边推车而过。真是罪恶。他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又会摒弃自己。生活不知不觉就给人划分了三六九等。下层的人盯着上层咒骂不公平,转眼又俯视更下层的人自我安慰。“妈,我回来了。”屋内晦暗不明,母亲坐在老旧的桌前织毛衣,桌上就点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江秋铎按开灯,坐到她身边:“你怎么开始织这个了?”“我前几天听楼下杜姐儿说的,拿这个可以卖钱。”母亲认真地瞅着手里针线,一边和儿子说话,“正好这会子没事做。”“没事做就多休息啊。”母亲瞪他:“看你说的。你爸还病着要钱,你又正经干不了什么事。这时候回来,又让人给开了吧?”“……呃。”江秋铎生硬地转移话题,乱指了那毛衣的一个图案,“这个花好看,你怎么织出来的?”“那是蝴蝶!真没眼力见!”母亲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拍开他手,“去屋里看看你老爹,我忙着呢,别来烦我了。”他爸饮食习惯不好,很早得了糖尿病。之前身体还好,还在自己高中当保安,只是这几年身体开始垮了。这病很麻烦,注意事项多,又费钱。江秋铎没想真的进去和他爸说话,就在门口站了会儿。他爸一个人坐在里面下棋,耳朵灵得很,叫他进来说话。父亲说:“你妈妈说你让人家开除了?”江秋铎大概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果然,父亲哼道:“你小子从小就混,说不读书就不读书了,没一个劝得动你,我还以为你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估计上班了也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怪不得别人不要你。”江秋铎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就你能想象。根本什么事都不懂。”父亲说:“我不比你明白,你说你要是一开始就听我的,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不比你现在一个混子样好点?”“学习学习,学个屁,从小念到大还念不够?我没试过吗?压根不是那块料。”“你要是稍微用点心,至于考你那点分。”“说了你又不信,和你说话真是浪费口舌。”江秋铎没忍住话里带了刺,“你生个病要多少钱心里没数?我去死读书你英勇赴死是吧?真伟大啊!”里面声音越吵越大,母亲忙着收针,走得急一个不小心针戳到了手,渗出血滴染红了毛衣上的蝴蝶,翅膀上一抹鲜红。肖搁去厨房找了一个玻璃瓶装水插花放在客厅,言镜坐在地毯上吃零食看电视。将电脑搬到楼下,肖搁盘腿坐沙发上打字。客厅电视屏幕很大,肖搁随意扫了一眼,是一个黄色长方形的海绵正在教粉红色的海星吹泡泡。“……”肖搁收回视线,只觉得电脑上的字越来越飘忽了。电视里:“注意技巧!别忘了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肖搁:“……”电视里:“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还有千万别忘了注意技巧!”电视机前的言镜看得专注。肖搁揉了揉眉心,心说什么智障动画片,镜子本来就不太聪明,别给他带坏了。要是那俩傻鸟在这,估计更热闹,你一句我一句能给你叭叭重复到明天。等到五点半,肖搁伸了个懒腰,走下来穿上外套,叫他:“镜子,哥哥今晚带你出去溜达。”言镜眼睛一亮。--------------------我镜子呢还没吃完饭,肖搁随意问了句:“饿了没?”言镜转头看刚吃完的薯片和饼干,犹豫地道:“……嗯。”肖搁给他套上自己的毛衣,白色宽松毛衣搭牛仔裤。言镜年纪小,长得又好看,大眼睛白皮肤,看起来很乖,这么穿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了。肖搁去车库取车,言镜去隔壁又抓了一把小米扔进鸟笼子里。中午还被这俩吵醒了说要煮鹦鹉汤呢,现在都开始替刘阿姨喂鸟食了。肖搁骑出一辆黑色炫酷的摩托车,从车库骑到公路上,他戴的黑色碳纤维全盔,手里还有一个粉色的同款,扔给言镜:“我妹的,你试试挤不挤。”“哦。”能套进去,但是太紧了,言镜磨得脸疼,肖搁下车帮他把头盔取下来,把言镜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别动。”肖搁摘下自己的头盔,给言镜戴上。不错,刚好。言镜怔住,肖搁隔着头盔拍拍他的脸:“走了。”上了公路,这时天还亮着。言镜紧紧抱住肖搁的腰,风在耳边唰唰地吹,他凑上前问:“哥哥,我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