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个时辰,陆非然已驮着昏迷的柳锡侜回到了永昌客栈,莫寒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反倒是挡了他的道。
&ldo;你怎么把他给弄晕了?&rdo;侧身落座在床沿上,她看着柳锡侜憔悴不堪的脸,尽量放低了声音问道。
把剑往桌上一扔,陆非然曲指敲击桌面,示意莫寒倒茶。
而莫寒却是难得的温顺,安静地倒了茶递到他手中,他一杯杯牛饮,她便一杯杯盛茶,直到陆非然再也灌不下去,方才开口说道:&ldo;不打晕他,怎么弄出来?他压根就不想逃跑。&rdo;莫寒心下一沉,不再答话,只湿了手帕,蹲坐在床边,慎而又慎地擦拭着柳锡侜沉睡的面庞,轻易地擦去泥泞和污垢,却不敢触碰那些丑陋的疤痕。
印在他身上的伤痕,是烙在她心底的痛,日夜折磨,疼痛无法言喻。
蜡烛燃了一半,火光渐渐飘摇起来。
她已然如此痴痴呆呆地坐了两个多时辰,不说话,不理人,纹丝不动,让人忍不住要上前去一探她的鼻息,借以确定她是否尚在人间。
忽地,她回头,扯了扯陆非然的袖子,眨巴着眼,傻傻地却又异常认真地问:&ldo;他……是不是死了?死了?也是在夜里,倒下去,就再没有醒过来……不是的,他应该还有话要对我说才对……你给他喝酒了对不对……&rdo;&ldo;嘘‐‐‐‐&rdo;陆非然伸出食指,轻点在她颤抖的唇上,&ldo;别说话,会吵到他。&rdo;
果然是被魇住了,她呐呐点头,听话闭嘴,复又回到床边,入定般瞧着床上形容枯槁的人,眼中已然满是泪光。
&ldo;唔‐‐‐‐&rdo;床上的人发出细碎的呻吟,于莫寒却如平地惊雷般,她霍然起身,冰凉的手指抚上他额头,万分小心地唤道:&ldo;柳二哥,柳二哥……&rdo;&ldo;阿九……&rdo;&ldo;是,是我。&rdo;仿佛得了召唤,她一抹眼泪,连忙上前扶住柳锡侜艰难撑起的上身,用力点头道,&ldo;是我,柳二哥。&rdo;&ldo;你……&rdo;柳锡侜看看立于一旁猎鹰般锐利的男人,又转到莫寒悲喜交加的脸上,恍然惊醒,也不顾疲惫劳累的身体,掀开被子便下床往门口冲去,却也经不住这番大动作,自己对着地板倒下去。
莫寒连忙伸手去捞,无奈力气不够,只得随着柳锡侜的身子一同滚落在地。
抬头看,那陆非然仍旧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让人看了窝火。
正忙着将柳锡侜扶到床上去,肩上突然一轻,耳边传来他细微的叹息声,除了陆非然,再无其他人。
&ldo;不行,我得回去。&rdo;柳锡侜挣扎着再次起身,陆非然撒手不管,凭她一己之力无论如何拖不住执意要走的柳锡侜。
&ldo;柳二哥,不要再回去了,我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那些苦……&rdo;她嘤嘤乞求,柳锡侜却狠狠别过头去,不看她满是泪痕的脸。
&ldo;留下来?呵呵,留下来做什么?是背弃柳家满门,苟且偷生,还是留着这条命来日去找你那皇上弟弟报仇雪恨?你说呢?啊?&rdo;&ldo;我……我不知道。&rdo;她被震在原地,疼痛如潮汐般拍打着脆弱的心脏,透进四肢百骸,她伸出手在空气中挥舞,想抓住些什么,却换来深深的无力感。
柳锡侜转过身来,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的一声叹息,如利爪般生生撕扯着她的心,撕扯着残破不堪的意志。
&ldo;阿九,你知道的,你柳二哥这辈子都没做过几件让老爷子宽心的事,家中一切事务都有大哥扛着,往来商务多半不必我插手,除了花钱,我什么都不会……现在……到底我柳锡侜也是个头顶天脚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我若在此时此刻舍家人不顾,自己跑了,跟畜生似的活着,我他妈我还是个人吗?阿九,就算柳二哥求你,求你成全了我吧……&rdo;
疼痛
柳锡侜转过身来,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的一声叹息,如利爪般生生撕扯着她的心,撕扯着残破不堪的意志。
&ldo;阿九,你知道的,你柳二哥这辈子都没做过几件让老爷子宽心的事,家中一切事务都有大哥扛着,往来商务多半不必我插手,除了花钱,我什么都不会……现在……到底我柳锡侜也是个头顶天脚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我若在此时此刻舍家人不顾,自己跑了,跟畜生似的活着,我他妈我还是个人吗?阿九,就算柳二哥求你,求你成全了我吧……&rdo;
时间仿佛停滞,沉闷的空气中漂浮着眼泪的味道,悄无声息地隐忍着。
&ldo;那……对了,带钱,要带钱,带钱去打点,会好点儿。&rdo;她转身,翻箱倒柜地疯狂地找着,从包袱里抽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一把塞进柳锡侜怀里,&ldo;我有钱的,还有……还有首饰……&rdo;她又开始在自己身上搜寻着,无奈现在穿着男装,并无过多首饰,她急得跺脚,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就要将那一头丝缎般的头发统统扯断,却仍旧中邪般絮絮地念道:&ldo;我有的啊,我记得我有的,那个很值钱的翡翠凤发钗呢?是柳二哥送我的,怎么没了?怎么没了……&rdo;
&ldo;在我这,我帮你收着了。&rdo;握住她不知所措的手,陆非然的声音低哑动听,轻轻平复她焦躁的心绪。
柳锡侜上前来,满是怜惜地搂住她颤抖的身躯,&ldo;皇上,是要做大事的,做大事,总要有人牺牲,没事的,没事,真的没什么,你柳二哥放浪了二十多年,今日,也总算是能为国捐躯了,挺好,真挺好的,呵呵……&rdo;笑到一半,便只剩哽咽之声。
&ldo;走了。&rdo;他想把手中的银票塞回给她,却被陆非然拦了回去,&ldo;先拿着,出去再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