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川“哦”了一声,眨了眨眼:“我们从来了学校,就不回别处去的。就我和爸爸两个人,我们在这里过年。”萧令望应了一声。他心里一动,问那小女孩道:“徐校长在家里忙什么?”徐静川扁了扁嘴:“嗯……他生病了,在家也不理我。”萧令望闻言犹豫了一瞬,随即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片刻。他拿出了点东西,然后对着徐静川蹲,平视着她伸出右手:“不知道徐小姐愿不愿意赏脸,容许我今夜去你家里做个访客?”徐静川呆了呆,小声嘟囔道:“可你又不是来找我玩的,问我干什么?”她嘟囔完了,看看萧令望,又看看他掌心:这英俊的少年那诚恳谦敬、邀请某小姐赏光的姿态实在是十分好看的。哪怕现在他们身处一片树丛而不是舞池,哪怕徐静川不过十岁,也同样难以抵御。她接过萧令望手里的巧克力,小声道:“那好吧。”他们一起回去。徐慎如在门里问:“是谁?”萧令望抬高声音答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听说先生也在,来求先生收留我过个旧历年,不知道可以吗?”徐慎如也很意外。他这时候才刚睡醒,只披了件外套就下了楼,连衣服都没有换,知道了萧令望也在,便想叫他们等一会儿,又因为外头太冷而终究没有,犹豫着打开了门。他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扑得眯了眯眼,拢着衣襟对门口的二人淡声笑道:“出去一回,你们两个倒碰上了。小萧,你怎么没回家去过旧历年?”他们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萧令望端详他片刻,竟觉有几分想念,喉咙莫名发干。他回过神,找补了一个笑容,跟着徐慎如走进客厅:“静川对我说,徐校长病了。”徐慎如坐下,从茶几底下取出一只杯子,正是以往萧令望上门时常用的那只。他闻言瞥了徐静川一眼,见徐静川正往楼上走,便摇了摇头,只动手把水壶拿了过来。萧令望拎起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徐慎如倒了一杯。徐慎如又很自然地把壶挪走了,温声笑道:“我没有事,就要好了。”他又问道:“小萧真的不回家去么?”萧令望干脆地说:“我不回去。我回去了,岂不是要给我爹的新姨太太拜年?她太轻薄,我不要认她的。”徐慎如听见“姨太太”三字,知道萧令望想必不愿承认这续弦的身份。他倒很好奇为什么,什么事能把一向好性子的萧令望都惹怒了?但这毕竟是内宅之事,是他不应该多问的。他宕开一笔,换了个话题:“那小萧找我,是来做什么的?”他们此时已然颇为熟悉,萧令望在对谈时也丝毫不拘谨,开玩笑道:“我是来蹭饭的。”徐慎如闻言亦不觉被冒犯,只是很懒散地倚着沙发笑道:“那可不太巧。今儿我这里恐怕没饭吃,萧二少不然请回罢?”萧令望来都来了,自然是不会轻易走的。他闻言也笑说:“我是乱讲的,我吃不吃都无所谓,但是先生也不吃的吗?”徐慎如回答道:“厨娘被我放回乡去了,我每一年的除夜都是自己做饭吃。但是今天我不舒服,懒得动手,萧二少要蹭饭,还是改日罢。”萧令望不假思索地说:“那我来做?”他这话出口得如此轻易,可人却其实是不大会做饭的,甫一说完便后悔了。然而徐慎如竟像早就料定了,就等着他这句话,听他一问便毫不犹豫地抬手,指着厨房的方向笑道:“东西在那边有,你自己去看吧。”萧令望骑虎难下,唯有答应。他问准备上楼去的徐慎如说:“先生想要我做什么吃?”徐慎如站在楼梯上,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回头盯着萧令望,心里突然想,这年轻人的容貌长得是十分好的,就这么隔着楼梯遥遥看去,真可谓是英俊挺拔。不过,最使徐慎如觉得值得喜爱的是他的姿态从来不骄不浮,既不粗野,又不像有些大家族出身的绅士,连优雅都是精巧矜贵的。总之,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天真纯净,像小孩子,也不完全像。徐慎如这样想着,看过去的眼神便也像看小孩子了,盛了两汪水一样,柔软又温存,简直将萧令望盯得发晕。年轻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又被他稍微促狭的一笑唤醒:“我又不是老太后,还要挑三拣四。什么都行的,你自己习惯吃饺子,就包饺子也好。小心一点,别伤着自己。若有什么事,就到楼上去找我……”说完,他便又上去了。过后,在萧令望拿着筷子拌饺子馅的时候,他就难免又想起那句“到楼上去找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