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晨曦初露,明亮的曙光,洒遍上京,倾泻在皇宫帝阙的上空,勾勒出大周天家的庄肃轮廓。
一夜大雪,早晨起来,茫茫的白雪,仿佛为偌大的上京城披上了一件雪白外衣,此时的帝都天穹,万里无云,看来今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黎明甫至,随着一阵嘎吱的声响,皇城正门永宁门的两扇厚重宫门,在城头悠远的长钟声中,忽然缓缓开启,一面赫然醒目的杏黄龙旗,高高地悬挂在门楣正中,迎风招展。
其实,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通往皇宫的玄武大街上,京中百姓,便已经开始净水扫雪,黄土垫道,皇城司暗卫云集,御林军盔甲闪烁,旗帜鲜明地列在大街两侧,维系着天子脚下的治安。
阳光普照,大周上京新的一天,再一次在大周帝国的铁血秩序之下,徐徐拉开了帷幕。
皇城浩大。
只见,巍峭的帝京宫阙,城墙夹峙,青砖黛瓦,廊桥高耸入云,仿若空中楼阁一般。朱门嵌金,门前石狮,麒麟,貔貅等祥瑞石雕,栩栩如生。这条大道越走越宽,沿途依稀可见掖庭、永巷、御花园和太液池……
正值清晨,又逢昨夜瑞雪满天,时下,站在连接各个殿宇间的甬道之上,远远眺望过去,但见得,一座又一座宫室殿阁,鳞次栉比,雕梁画栋,看上去美不胜收;而甬道上和甬道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皆是扫雪的黄门宫娥,“嘶啦嘶啦”的扫帚之声,汇成了一支冬日里特有的晨曲,在宫中的各个角落,久久盘桓。
忽然,一座红梁墨瓦的宏伟宫殿,静静地矗立在万千宫阙之中,三个气派的鎏金大字,赫然入眸,——“太极殿”。
没错。
这里,正是大周帝国的庙堂所在,亦是整个王朝掌控天下,号令天下的国之命脉所在。
到了日出时分,煦日如金。淡薄的阳光,洒在太极殿前,将宫殿之上的碧瓦鸱吻都涂抹上了一层威严的曜晖。
殿外,一派庄严肃穆,大批金甲御林军,持刀站立,守卫在宫门与大殿两端,长长的宫廊之下,空无一人。
太极殿内,早朝伊始,气氛冷凝如冰,四下鸦雀无声。
丹墀之上,大周天子萧长耀,头戴十二珠旒的帝王冠冕,身着一袭玄色十二章蟠龙衮服,雄踞于龙座中央,双手轻轻放置膝前,南面而听天下。
此时此刻,王公九卿,文武元宿,早已鱼贯而入,依照文左武右的惯例,分列于朝堂两厢,肃立不动,至于宗室诸王的队伍,夹在文武群臣的中间,直面天子御座;就这样,文臣、武将、宗室三方势力,汇聚庙堂。
天圣元年冬末,今日大朝,这是立冬以来的最后一场鼎盛朝会,也是新帝登基之后的首次大朝会,除去秦王萧长陵、平阳长公主萧映雪相继率兵进京;在今天这样一个重大场合,几乎所有的朝廷柱石,无一不随大势入京,其中就包括即将卸去兵部尚书的宣国公凌韬,以及开国元戎中山王陈云超之子——世袭韩国公的柱国大将军陈元忠,其余勋爵依在的柱国大将军,也都纷纷披上武弁,于天色晦明交错之际,跟随滚滚洪流,由四面八方的高门府邸驶入御道,涌进至皇城门内……
彼时,一身衮冕的大周天子,高坐龙位,朝会业已进行了一半,百官肃立,仿似老僧入定一般,静默不语,空气压抑到了极致。
忽而,萧长耀眉宇生辉,天子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殿中群臣,轻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微笑。
“想不到,众卿的腿,竟是如此顽强!”
皇帝陛下平静开口,语气低沉,却极富一代帝王君临天下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当天子此言一出,殿上所有的朝臣,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陛下这话有何深意,毕竟帝心如雾,岂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所能妄自揣度的?
看见群臣们茫然失措的样子,萧长耀微微笑道。
“自五鼓入朝到现在,差不多快有两个时辰了吧,卿等竟还能如此纹丝未动,真是教朕叹为观止呀!”
一听这话,众臣这才释然,看来陛下今天心情不错嘛,要不然也不会拿大家伙寻开心,于是发出了一阵会心的笑声,打破了大殿里的沉寂。
“朕近来翻阅古籍,始知气分清浊,激浊……方能扬清,只有清浊相抵,其气方能顺畅。不过,依朕观之,今日这太极殿的气氛委实有些浊了。”萧长耀面带微笑。
恰在此时,身为文官之魁的宰辅高鼎丞,越班奏禀。
“陛下博闻强识,臣等不及万一。只是不知这个‘浊’字所谓何意?”
高鼎丞乃当朝重臣,官居尚书仆射,领太子少傅,开平十九年以贤良征试,擢拔为监察御史,从此平步青云,后历任豫州长史与荆州刺史,永兴十四年,谢颢致仕,方得以步入中枢,入朝任御史中丞,现为大周宰辅。
“高相,卿以为此是何意?!”萧长耀并未回应,只是淡然反问一句。
“臣愚鲁不化,实是不知陛下圣意。”高鼎丞温言赔笑。
大周天子长笑一声。
“朕自御极以来,九州归元,四境安定,这固然是我大周之幸,然更是万民之幸。因此,诸位爱卿不必拘谨,都放松一些。要不然,过几日西域来使入京,要让他们看到朝廷上下一团和气,而非一团凝气。和气自然国事顺畅,凝气则会令我泱泱天朝自暴其弱,岂不是教夷狄小视!”
少顷,高鼎丞恍然,手执玉笏,长长施了一礼。
“陛下英明!”
紧接着,百官齐唱。
“陛下英明!”
就在这时,萧长耀伸手摘下头戴的冕旈,交与身旁的雷皓。
“这冕太沉了,朕戴着不舒服,去取朕的发冠来。”
“是,陛下。”
雷皓奉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