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浒问他:“若我将曲明玉赶出府中,你待如何?”
他这个儿子离开家太久了,有时候连他都不知道寒昧的想法。曲明玉这么多年在府中,不知道寒昧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正经夫人,又到底对曲明玉是个什么想法,他都看不透。而他现在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只能先询问寒昧的意见。
寒昧没说话,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曲明玉做下这等事,还害得父亲也不安生,足以重惩。此事全由父亲做主,儿子无所不依。”
寒浒从他的话里听不出来太明显的情绪。他简直恨透了自己现在的这幅身体,只听得他这样说,寒浒就恶狠狠地接上了话。
“好!此事为父就做主了。——曲明玉绝不能留于寒家!”
寒昧在远处看着寒浒无力的样子,终于慢慢笑了起来。
他向前拱了拱手,说:“喏,父亲。”
柳嬷嬷同曲明玉一起走出来,走出不远,却见她前面的曲明玉顿住了步子,柳嬷嬷小心翼翼地往前凑着看了一眼,却见曲明玉已然泪流满面。
柳嬷嬷一下子就像被谁穿透肋骨抓住了心脏,她上前去扶住了曲明玉,低声地唤了一句:“主子——”
曲明玉轻轻地靠在了她身上。
她沉默了好久,柳嬷嬷以为她定然会说些什么,却不料曲明玉只是闭着眼,轻而缓地说了一句:“我们回王府罢。”
——古人所说的倦鸟归巢。那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独力扛下来,就算扛不下来,身边至少还有寒凌陪着,或者自作多情一点,还可以认为自己可以获得寒昧的支持。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从前所坚持的,从前自以为然的,其实都是幻梦,一碰,就碎了。
她很累。
这个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只有回家。
但即使回到家中,也依然不安稳。
寒浒醒了之后不久,立马召集了寒家还在族谱中的人,然后叫人将曲明玉叫了回去。
柳嬷嬷并不想让曲明玉过去。
“——寒浒叫了所有的寒家人过来,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姑娘一个人过去,未免太草率了,所幸就不去了罢。”
她很担心,怕寒浒搞什么幺蛾子,自家主子吃亏。
她低声加上了一句:“左右现在已经闹掰了,主子去还是不去,其实都已然不重要了。”
曲明玉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甚至已经猜到了,这次寒浒要让她过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慢慢地换上了自己的一套旧衣裳。
那是一件水红色的襦裙,衣裳被保护得很好,但却明显能够看出来是很早之前的样式。
柳嬷嬷看着她穿上这身衣服,愣了一下。
“主子,这是……”
她认出来了,这是主子当年入寒府的第一日,身为主母,同寒府众人见面时候穿的衣服。
这么多年了,曲明玉一直很珍视它。那是曲明玉的一场梦,一场原本以为不可能,最后却终于嫁给寒昧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她开始在哪里,就从哪里结束罢。
柳嬷嬷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扶着曲明玉,慢慢地向寒府里走去。
而这个时候,寒府的众人都已经到了。
他们看着上首被人扶着出来的寒浒,彼此心下都是一惊,但都极快地将这些惊讶给压了下去,恭恭敬敬地朝着寒浒行了礼,各自垂手问道:“不知近日老族长让我等过来,是所为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