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欢呼雀跃,把球抱起来塞他怀里,一双双眼睛里溢满纯粹的快乐。庄忖羽懒散站着,指尖在破烂不堪的球面摩挲半晌,抬起食指在空中点了点,道:“嘿,听好,我们今天玩点新的。”佟闵从东面营帐出来,正巧看到庄忖羽在带孩子们玩躲避球。日暮的光拉扯他们的剪影,组成又薄又远的光斑。庄忖羽身高腿长,被一群小矮子裹在中间,移动跳跃都显得滑稽。他不仅要陪玩,还要应付输了游戏哭鼻子的敌方小朋友,到最后没了耐心,抱着胳膊往场地中间盘腿一坐,说要当裁判,把哭鼻子的小朋友扔出场地。屁孩们都不敢哭了,佟闵轻笑出声,挥挥手引起庄忖羽的注意,然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换来庄忖羽一个眼刀。佟闵耸耸肩,正欲离开,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铁网外有几个人聚在一处,神情不大对劲。她快速朝庄忖羽的方向移动,同时喊了庄忖羽一声。与此同时——乓!几米开外飞沙走石,外面那几个人朝营地内部弹射了一个小型榴弹,径直把黄土地凿出一个几十厘米的大坑。佟闵立刻掏枪朝向铁网方向的空中,枪口移动的同时,她看到空中炸烟花似地接连炸开三朵弹花——三颗榴弹滞空爆炸——庄忖羽动作快到让人晃眼。他手中持枪后退到佟闵面前,“把他们带走。”一群孩子围在他身后,尖叫的尖叫,流泪地流泪,有好几个脸上都是被刚才那个炸弹碎片崩出来的血。桑德拉六神无主,紧紧抓着庄忖羽肩膀处的衣服不肯走,佟闵拉不动他,又顾不来这么多人,只好揽住另外几个受伤的孩子,对庄忖羽说:“只是挑衅,你只管打投进来的炸弹,不要起冲突,我先带他们去医务室。”“嗯。”庄忖羽眉峰下沉,没空管赖在身边的桑德拉,又朝空中射出几颗子弹。不过这一次,炸弹在他的子弹到达之前就在空中爆炸了。庄忖羽探头一望,意识到哨岗的人在掌控局势,他这才放下枪,一把抄起桑德拉往医务室走。他一边快步前进一边国骂,“长没长脑子,开枪那么大声不知道怕啊!等下炸弹在你脑袋上开花我看你找谁哭!不要装哑巴!”桑德拉大概是吓蒙了,愣愣地抬手想去抹颈侧的伤口,庄忖羽一把拍开,粗声粗气地说:“不许摸。”桑德拉嘴一扁,情绪终于回笼,趴到庄忖羽肩膀上掉眼泪。医务室里一片吵闹,姜潜虽冷着脸,手上动作却又快又轻,另外两个医务兵相比于他,自然更会安抚孩子。桑德拉一直望着医务室左侧言辞最温柔的女兵,可姜潜这边率先空出了位子,庄忖羽便毫不留情地把他摁到了姜潜面前。桑德拉紧紧攥住庄忖羽的衣角不撒手,庄忖羽“啧”了声,托住他的下颌骨引导他转头露出伤口。桑德拉微微发抖。他当时离爆炸点最近,那一瞬间带来的惊颤仍环绕着他,当余光看见姜潜用镊子夹着棉球靠近,他颤抖得愈发厉害,就在这时,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庄忖羽的声音依然硬邦邦,但相比之前稍显轻缓,并且终于恢复用当地语言和他交流,“不看,很快。”桑德拉乖乖让眼皮贴上庄忖羽的掌心,姜潜和庄忖羽对视一眼,把沾了药粉的纱布贴到桑德拉脖子上,还没固定好胶带,营地门口又传来骚动。几声机枪响,人的叫喊声,而后一声爆炸。几十秒的安静过去,两名维和战士抬着一个人冲进医务室,“动脉出血!大腿动脉出血!”阻隔帘掀开的瞬间,庄忖羽看到了颜寂的背影。颜寂下午带人外出西边护送一批新难民,眼下刚回来,而现在他在朝天鸣枪,他身旁的军车后轮正熊熊燃烧。庄忖羽弹身往外冲,被迎面走来的梁骞摁住肩膀,“不要过去。”庄忖羽猛咽了几下喉咙,“发生了什么?对方手上有炮,颜寂他们没有!”“你冷静,”梁骞用力把他往后推,“黑势力无端挑事,说他们有叛徒藏在咱们难民营里,找我们要人,刚刚朝驻军放了一炮。”“可我们的人差点死了,他们应该受到惩罚。”庄忖羽咬牙切齿。“首先,维和原则要求我们最大程度避免械斗,除非我方受到极大威胁。”梁骞严肃道,“其次,我们装配的武器仅供自卫,火力远不如他们,胜算不大。”“疯子,”庄忖羽狠力握拳,喃喃道,“都是疯子。”远处颜寂持续鸣枪警告,又过了几分钟,对面的人群开始往后退,为首的人抬起双手,示意不再对抗,难民得以在两名维和战士的指引下有序通过难民营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