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生了嫌隙,谁也不再主动开口。一桌丰盛的晚餐凉了热,热了凉,保姆前来询问是否要再热热,被庄忖羽安排提前回家。又过了近二十分钟,庄忖羽忽然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径直上楼去了婴儿房,没过多久他从婴儿房出来,进主卧关上了门。颜寂沉沉呼出一口气,难耐地用掌心抚住胃腹,终究是难以忍下胸口阵阵反酸,他弯腰勉强拉过茶几边的垃圾桶,第一声干呕就扯得腹中闷痛。呕到口中涎水都快流干,他随便扯了几张纸擦去污秽,放下垃圾桶靠回沙发,可紧接着喉间又是一抽,他不得已再抽了几张纸捂在嘴上,一手压紧不断作祟的腹部。他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孩子,可他腹中胎儿却不知不觉长了月余。林烊东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在任务中途忽然腹痛大作,他不会猝不及防,不会被迫放缓那一瞬间的脚步,也不会伤到小腿。这孩子来得悄无声息,他没能注意到,险些葬送了它,也葬送了自己。颜寂疲惫阖眸,小腿骨隐隐作痛,腰腹酸胀,他扣指敲敲眉心,再不动弹。不久,主卧房门又被打开了,庄忖羽一头湿发乱糟糟的,披着浴袍下来,站在颜寂面前定定看着他,说道:“你怀疑我让我很受伤。”颜寂把纸巾揉成一团握入掌心。庄忖羽接着道:“我知道我经常开玩笑说希望你多生几个,这样你怀孕休假的时候我就能和你待在一起,但我要故意这么做早就做了,我还等得到今天吗?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回不去军营,颜寂,我甚至想过囚禁你。他顿了顿,握紧拳,“可是我爱你,我尊重你,我永远不会那么做。”“你今天真的让我难过。”他再抬起头时,眼眶红了。颜寂和他对视良久,用黯哑的嗓音回答他,“抱歉。”庄忖羽仍盯着颜寂。颜寂虚咳一声,说:“我不和你争执林烊东的问题,是因为觉得不需要,我和他没有任何可能,我不知道要重复几次你才会放心。”庄忖羽的发梢落下一滴水,颜寂看着那滴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低叹道:“或许是我没给够你安全感。”庄忖羽下唇上抿,牙关闭得紧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犟气,这是他赌气惯有的模样,但同样也意味着他在消气。颜寂太了解他,因为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往往面无表情。果然,庄忖羽吭声了,“那你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住院了,凭什么让他照顾你送你回来。”颜寂尽力压住又一股呕意,平静地解释给他听,“不是他照顾我,他送我是碰巧。我腿伤好不了那么快,没必要让你来回辛苦。”“你这是什么逻辑?”庄忖羽瞪他,“你腿伤没那么快好就更需要人照顾,我都没说我怕辛苦,你不能替我做决定。这也‘没必要’那也‘没必要’,全天下就你最能,就你是超人,那还要我干嘛啊?”颜寂眼里浮出无奈,“嗯”了声。庄忖羽见他软化,语气也放轻了些,坐到他身边,十指相对,斟酌道:“林烊东一直是我心里一根刺。我们聚少离多,说实话,我确实没有安全感。”颜寂目光下落,鼻尖浮汗,从庄忖羽的角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看上去甚至没在认真听自己讲话。但颜寂没过多久就做出了回应,“我今天回来,是想和你们多待几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省略了很多。实际上在伤势稳定后,医生还是建议他多住院几天,但他想要早点回家,尽量满足庄忖羽的期待,况且林烊东大有频繁来医院守着他的意图,他知道庄忖羽心里会不舒服,推脱无果,只能在林烊东亲自送他回家这一点上退了半步。回程途中他就已经很不舒服,胎息未稳,头晕欲呕,林烊东若是不架着他,他昏沉得就快要倒下,而庄忖羽还在这种时候抓着这件事不放,他心下恼火,也口不择言起来。但他怎么会怀疑庄忖羽。若没有这份信任,他和庄忖羽也走不到现在。“我相信你。”除了这四个字,他不会给更多的解释,但他说出来的话从没有半分虚假,庄忖羽心知肚明。他去牵颜寂的手,颜寂没有拒绝。他摊开颜寂的掌心,轻缓揉搓他的每个指关节,缓缓道:“我早该知道,你是个行动大于言语的人。“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但我今天还是失控了。”庄忖羽把头凑过去抵住颜寂的额角,沉沉道,“对不起。”颜寂有他自己的坚持,事业和家庭如何双全必然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难题,为此,庄忖羽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可一次又一次心里建设的背后其实藏着一个循环往复的命题:再选一次,他是否还会选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