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胡闹!”村支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哪里还有点老师的样,哪里还配为人师表!”
李红姝被斥得停住脚步,双眼发红,这话说出来,只怕她真的要丢工作了,急得又想往前走。
如果她工作没了,等于坐定了名声不好,对于他们全家都是个重大打击。
更何况不当老师,她就得去地里挣工分,穿过的确良连衣裙高跟鞋,比工人还要体面,她才不要穿上蓝布补丁,去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弄得灰头土脸。
“支书!我”
李红姝仍然不甘心上前,又被村里妇女主任拦住,“你真不要脸了不成,赶紧回去换件衣服!”
“她肯定当不成了。”王雨娟走到穆冰莹旁边低声说:“你提醒的好,她真是活该。”
穆冰莹点点头,拎起旁边的篮子,与哥嫂一起往家里走,没再继续听下去。
学校老师更替要村支部开会决定,不是站在这里三言两语就能定夺的。
穆家坐落在村子最里面,三间青砖房,两间耳房,秫秸篱笆绕了一圈,上面挂满了葫芦丝瓜,墙根爬着南瓜藤,两颗橘黄色灯笼形状的南瓜,埋在硕大的丛叶中,长势喜人。
村里家家户户都将门口墙角多余的地,种上了瓜果蔬菜,这些是额外的口粮。
穆冰莹拿着竹竿挥赶,待几只鸡扑棱着翅膀跑进鸡舍,又将摇摇摆的鸭子赶进鸭棚,关上门,洗了手,走进耳房。
从竹筐里抓了几头蒜,剥了蒜皮,放进蒜臼里捣碎,端着走进厨房。
刚去菜地里摘下的黄瓜,青嫩长着刺儿,放进水盆里搓洗干净,拍成段,放进搪瓷盆里,放入捣碎的蒜泥,盐,醋,几滴香油搅拌完,搁置旁边入味。
穆冰莹洗了三颗西红柿,她妈和她嫂子切西红柿,是对半切开,再竖着切成橘子瓣状,但每次她来切,便会先对半切开,再横着切成薄片,这样切出来的片便会像舒展的花瓣一样,除了赏心悦目,家里人还能多吃几块,不用让来让去,舍不得吃。
将切成花的西红柿片码在搪瓷盘里,打开糖罐,舀了一勺,均匀撒在上面,正打算盖上糖罐盖子,门口钻进来一个小人儿。
“姑,再多放一勺。”
“你踩着点来的吧,小馋猫。”穆冰莹笑着又多撒了一勺,等下她妈和她嫂子看到,肯定又要叫唤。
说曹操曹操到,去村里食堂打饭的哥嫂进门了。
王雨娟端着一盆玉米粥,凑近厨房门口,“爸妈在后面,妈听说李红姝找你茬的事,在路上就跟爸吵起来了。”
穆冰莹往外看了一眼,刚点完头,她妈就出现了,一看到她,眼圈更红了。
“我们娘俩为你那点破事,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你天天一棍打不出屁来,再这样下去,离了算了!”
她妈在村里妇女群众中是个例外,隔三差五就把离婚挂嘴上,哪怕孙子都抱上了,年龄也过五十了,不但不改风格,反倒说得越来越勤快。
以前是她妈自己心里堵,现在每次提起来,都是因为李红姝给她添堵。
穆德厚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歉意,“阿囡,爸让你受委屈了。”
穆冰莹往洗脸架上的盆里舀了两勺水,抬头露出微笑,“爸,妈,洗手吃饭了。”
“我闺女嫁不嫁得出去,碍得着别人了?用得着天天来我们面前叫?真是去年收成好了,吃饱了肚子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
董桂红双手掐着腰站在大门口冲外喊,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知道村里还有很多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人,天天叭叭着她闺女嫁不出去。
“吃饭,嚷嚷什么。”
“你闺女因为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不给她撑腰,反倒嫌我嚷嚷,穆德厚,你可真有本事!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找了你这个木头!”
穆冰莹端着一盆水,走到院子里,放在她妈面前。
关于上一辈的恩怨,她只知道个十之四五,剩下五四都是她猜测出来的。
李红姝的妈当年和她爸定过亲,后来没结成,是她爸坚持的悔婚,不过这和她妈无关,那时候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至于她爸为什么坚持悔婚,没有个准确说法。
有人说是因为李红姝妈出身不好,家里是富农,所以她爸是因为这点才不肯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