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在那日与自己书房夜谈后没几日便被一封圣旨,叫回了郊外祭天大典的现场。
此时府中便只剩了李母与李瑾两个主人,也因此李瑾又恢复了日常的作息。
李府虽说不小,内里的侍从却并不多——也是因为李父李母较喜欢安静的关系。加之李夫人平时治下极严,赏罚分明,因此李夫人便并不需要早起,因此李瑾也就得以在日上三竿后才起床,去母亲那里请安,之后的一天便可以无所事事的度过。
只是如今李瑾再无平时的安闲可享,人只要一静下来,脑中立刻充斥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了能让自己得到一点儿休息,有时李瑾会将皇帝随密信一起,交给自己的古玉拿出来赏玩,上面那精巧的机关,可以暂时让她忘忧。
就比如现下,四周无人,李瑾独自坐在锦月阁的书房内,手中就正拿着那在日光下显得无甚新奇,甚至可以说是太过质朴的古玉把玩。
窗下偶尔会起微风,今日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也似乎充满了温度。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李瑾尽量让阳光可以更多的包围自己,可能是下意识的觉得似乎这样心中的阴霾便会少一些。
手中的古玉在夜晚的烛光下会散发出奇特的光芒,那奇异的一幕让李瑾久久不能忘怀,至今记忆犹新。只是此刻在阳光下看去,手中的玉佩却没有任何反光的样子,甚至古玉本身会让人有种暗哑无光的错觉。如果不是触手的光滑冰凉,甚至都会让人误以为,这只是一块被稍微精雕细琢过的石头。
李瑾又再次将其拿到日光下,隔着古玉望向天空。仍然是没有什么反应,已近午时的日光以及今日的天气都尤为好,可那古玉就似是浑然一体,一点儿光亮都没透过来。难道这东西只能在晚上用么?李瑾疑惑的放下手,将古玉拿在手心摩挲。
还是说这玉中的某种东西只有在烛光之下才会有反应?想到这个可能,李瑾起身拿来书桌上的烛台,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在日光之下,除了烛心忽左忽右的火苗外,周围的一切都全不受丁点儿影响。李瑾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被太多的事情逼迫的快要发疯,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只是在李瑾将那古玉放到放到烛火前时,令人惊异的事情的确发生了。一如那晚一样,璀璨如星光的光芒出现在远处天光大亮的空中。好在李瑾反应敏捷,这边一手迅速撤下古玉,一边另一手迅速打落支撑隔窗的支架,将奇异的光泽收敛在屋内。
李瑾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的孩子一样,胸中有擂鼓一般声音震耳欲聋。只是片刻后又李瑾又在安慰自己,如此艳阳高照,就算是刚刚有些光亮在天际闪现,应该也不会被人注意。只是皇帝的密使怕是一定会注意到,李瑾刚刚想到这里,就像是回应一样,身旁的窗户以一定的节奏被敲响了,三短一长。
李瑾听着窗前轻微的敲击声,心中清楚那声音根本不会是自家侍从弄出来的,又有那个仆从会这样来敲主人的窗子?即使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李瑾也知道那大概是让自己快些开窗,拿出要传递的信件。因为此时廊下可能随时会有人经过,这样被看到可能性就太大了。
可此时莫说是信件,就是张纸条李瑾身边都没有。况且就算仓促之下编写理由写点什么搪塞其实也应该无伤大雅,只是无缘无故李瑾找什么事情去向皇帝汇报呢?尤其此时正是李瑾刚刚从淮阳王府回来后没多久的时间,难道要自投落网说自己要求见皇帝汇报前几日进入淮阳王府的事情吗?
从淮阳王府回来后已经过了数日,可无论是皇帝的召见还是初时递上去参拜慈宁宫的拜帖都杳无音信,就连静妃那里也是一点消息也无。惟其安静的毫无波澜,才让李瑾此时越发的焦躁不安,如今错上加错。一时李瑾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窗户上又传来了不同节奏的敲击声,两短两长。之后李瑾觉得自己似乎在窗户上看到了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之后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安静。只是在李瑾刚刚缓过口气的时候,身后的门上又传来敲击声。
李瑾正惊异,难道这次是想直接躲到自己的书房?却看到下一刻推门而入的是自己贴身侍女香雪,看到来人李瑾才终于放下心来。
香雪则十分好奇的看着李瑾说道:“小姐大白天的点什么蜡烛呢?”又看见李瑾身后闭合着的窗户道,“关窗榻上也不暗的。”
李瑾没心情解释,缓缓坐到身后的美人榻上,并不留痕迹的将手中的古玉收起。刚刚虚惊一场,没分辨清楚,敲门的声音铿锵有力,正常的很,怎么会是与刚刚那么谨小慎微敲窗的是同一个人。此时想来那两短两长的信号可能是告诉李瑾有人靠近,等找机会再来取李瑾要送的东西。
心下想明白后,李瑾似乎开心了一些,香雪误打误撞倒是为自己刚刚那窘迫状况解了围。可不一会儿李瑾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只是自己的问题却还没彻底解决到底要写些什么给皇帝呢?
好在此时身边有香雪在,那人定不会轻举妄动靠近这里,自己此时倒是可以细细的考虑清楚再让香雪离开。
香雪放下夫人让自己拿给小姐的银耳羹,便准备退出房去,李瑾却招手道:“香雪来帮我磨墨。”
李瑾做出要写字静心的架势,其实只是为了拖延香雪离开房内的时间。
只有两人的室内又恢复了初时的寂静,只有远处的更漏还在响着滴答的水声。香雪在整理李瑾练习过后已经干涸的草纸,直到达到第六张时,李瑾才挥手道:“去休息吧。”
香雪不明所以,只是最近小姐似乎很多时候都会这样莫名其妙,香雪似乎已经习惯了,没说什么,行礼后便离开了室内。
听到房门从外面关上的声音,李瑾拿出素绢剪裁成一张只有拇指宽度的纸条,开始书写,片刻后两行端着的小楷便出现在那素白的纸上。李瑾拿着纸条起身来到窗旁,安然坐在榻上等着字条上的墨迹干后好将其卷起,也是为了等待那要来取密信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李瑾平静的数到第三百声水滴的声音时,窗外又响起了轻轻的两声敲击声。
李瑾闭眼等待的时候,脑中除了转着自己写在纸条上的事情外,心中其实还很好奇。这送信的密使到底在大白天会作何打扮,自家的家丁这么少,大家几乎都是认识的,那他又是如何混进来的呢?
此刻听到敲击声,李瑾几乎是有些雀跃的将窗格的下扇支起。
外面正对着李瑾的侧面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此时却是深深低着头,似乎怕面孔被李瑾看见般。李瑾正待要按照约定拿出手中的密信,谁知窗外窗外那人竟将一个竹签一样的小竹筒扔到了李瑾的榻上,之后转身就走,动作快到李瑾几乎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人影就已经到了自家院子边,李瑾眼看着那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一个纵身就越到了自己这锦月阁的外面。
那个方向李瑾记得应该是府中的后花园,那里除了一处院墙挨着自己锦月阁外,其他三面几乎都是直接隔绝李府与外面的街道的。看那人功夫大概到了后花园想出李府就更容易了。只是李瑾不明白,这人不是应该来取自己要送给皇帝的密信么,怎么反倒是给自己送密信来了。
只是不等李瑾去捡榻上的竹筒,远处又走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还没到眼前李瑾就认出了那人的眼睛,那分明就是自己第一次传递密信时,来取密信的人。李瑾一惊之下紧紧咬着嘴唇,这些人真是拿别人家当无人之境么?这一个个的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瑾觉得自己很应该提醒母亲注意自家的安全戒备了,只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地位与手下势力,李瑾立刻又放弃了心中的不平气。心中安慰自己道:“何苦,与这些人较真岂不是就是已知南墙偏要去撞吗。”
这一耽误,那皇帝的密使也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