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高气傲,当年被人悔婚,肯定咬牙切齿记恨着。不然也没得今日这一番景象。
郑令窈想,他或许是要杀她的,如他心狠手辣,又怎会放过旧日冤家。
黑绒绣草的大纱猛地被刀剑划穿,他手执长柄佩剑,大步从屏风穿过,冰冷的刀尖抵住她的下巴,只消稍稍一使劲,便能刺进她的喉头。
郑令窈被迫直视他。
穆辰良问:&ldo;求我一次?&rdo;
郑令窈闭上眼,沉默以待。
良久,她听见穆辰良冷笑一声,声音里多了一抹遗憾,听不出是厌恶还是无奈,唤了她的小名,&ldo;卿卿,你好自为之。&rdo;
凌厉的剑锋从她的下颔处移开,靴子远去的声音逐渐消散。
屋内寂静如沉水,郑令窈松开紧蜷的拳头,冷汗湿了衫襟。
不多时天色浸墨,春缨端了蟹面进屋来,一边哭一边看着郑令窈大口吃面。
&ldo;外面死了好多人,城里遍地都是尸体,姑娘,咱们是命大的,您莫要再犟,到穆大人跟前服个软,他念着旧情定不会为难您。&rdo;
郑令窈吃得专心,一碗面汤水不剩,全都下肚。
等吃饱了,郑令窈同春缨说话,一口气慢吞吞的,不急不忙:&ldo;我也是这般打算,待会便去求他。&rdo;
春缨一愣,未曾料到郑令窈节气之短。
郑令窈继续道:&ldo;刚才他拿剑比划,吓得我差点背气,这会子我缓过劲,已想出一番恳求之词。你放心,我虽瘫了腿,但姿色尚存。&rdo;
春缨哽咽,哭泣之声更甚,&ldo;姑娘委屈了……&rdo;
郑令窈拿手帕为春缨擦去眼泪,一下下地抚背安慰道:&ldo;蝼蚁尚且贪生,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强。&rdo;
她未曾思虑太久,当即命春缨为她重新梳洗,两颊特意扑了粉团胭脂,挑了当年穆家送来的那套采绣江水纹缎绣制成的衣裙,一鬓玉珠钗,唇间点绛红,乔装完毕,满室惊艳。
去的路上,郑令窈是这样想,穆辰良得势,以他的心机才华,日后定能坐稳江山。他刚才未杀她,心思可窥一斑。
他喜欢她,过了六年,他依旧这般恋着她。
这是她的本钱,她要好好利用起来。
郑令窈看向自己的一双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倘若她没有瘫痪,兴许能从穆辰良那里得到更大的好处‐‐她要的不仅仅是活着而已。
穆辰良占了东边书房与将士谈论战事,听见她来,并未有所反应。
夜晚风大,寒气似刀子般一阵阵往脸上砍,郑令窈端坐在轮椅上,腰板挺得笔直,十足的世家女做派。
等了一个时辰,穆辰良终是跨出屋子。同他一起出屋子的,还有郑令窈的异母哥哥,郑嘉和。
将士恭敬地称他为&ldo;郑大将军&rdo;,想来也是叛军中位高权重的臣子。
她素来与这位异母哥哥不对头,他被郑家赶出府的事,还是她一手促成。这样一想,郑嘉和此时与她相见,很有可能趁势报昔日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