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隔离区里无一人生还,短短三日,一万多疫民便成了一万多具尸首,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有质疑之人都悉数被梁祯给料理了,又半月过去,天气转凉,在确定疫情已彻底消亡后,梁祯才下令撤了警戒,并贴出布告,有家人染疫疾而亡的,每一人赔银五两,另每户流民发银十两就地安家,这才将乱局彻底平定了下去。
梁祯在奏疏里只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另外写给祝云瑄的私信里,才详细述说了当中的隐情。
那一万多疫民确实是他杀的,他与太医再三确定过,此次疫疾靠蚊虫叮咬就能传播,且染上后无药可医,才决定将每日分发给病患的汤药换成了毒药,提前帮他们了结。若非如此,新增病患人数绝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减为无。
曾淮进来禀报事情时,祝云瑄刚刚看完梁祯的来信,曾淮将手中的奏本递过去,是有御史上奏弹劾梁祯。梁祯尚未回京,他在豫州的种种霸道行径便已被人参到了御前,尤其是那一万多人在三日内一齐死去,有再多的迫不得已都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ldo;陛下,昭王行事莽撞不计后果,这次虽然是他将疫情遏制了住,方式却委实激进……&rdo;
祝云瑄轻吁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ldo;老师,你知他是替朕去办事的,他做的事情……朕是默许了的。&rdo;
&ldo;可是陛下……&rdo;
&ldo;更何况,朕现在也处置不了他,便是御史弹劾的这个事情,没有半点证据,朕要拿什么处置他?他在豫州,以朕和朝廷的名义发银发粮,只把骂名尽数揽到自己身上,朕又要怎么处置他?&rdo;
曾淮?一时?语塞:&ldo;……陛下您即便今日做不得什么,这样狼子野心之人留着终究都会是祸害,君不君臣不臣,终有一日,您还是得将之处置了以肃清朝纲。&rdo;
不怪曾淮会忧心忡忡地提醒祝云瑄这些,皇帝和昭王之间那些影影绰绰的传言他也听说过,虽不可尽信,却不得不让人担心祝云瑄会因此犹豫不决,下不定决心。
祝云瑄闭了闭眼睛,缓声道:&ldo;老师,你以为朕会心软吗?你放心……朕不会的。&rdo;
&ldo;陛下心中有数自是最好不过,还有便是,昭王分发下去的那些银钱和米粮,并未通过户部,陛下可知都是从哪里筹得的?&rdo;
祝云瑄微微摇头:&ldo;他与朕说过了,都是他自己的私财。&rdo;
曾淮闻言惊愕不已:&ldo;昭王的私财?&rdo;
这折合下来上百万两的银钱竟是昭王自己掏的腰包,?一时?间连曾淮都不知该震惊于他家财之巨,还是惊讶于他出手之阔绰。
就连祝云瑄也是第一次知晓,梁祯他竟有这样的家底,上百万两银子就这样拿了出来以自己这个皇帝的名义放出去,?一时?间祝云瑄心头五味杂陈,恍恍然中又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难安。
梁祯回到京中已是八月中,对所弹劾事情,他自然是不认的,原本就没有证据,豫州也并未因此生出乱子来,到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在甘霖宫里见到祝云瑄,梁祯目光落在他消瘦的面颊上,又下移至已快四个月依旧平坦的腹部,微一蹙眉:&ldo;臣不过是出去了一个月,陛下怎又见瘦了,您没有按时用膳吗?&rdo;
一旁的高安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生怕过后梁祯会找自个麻烦。
祝云瑄淡道:&ldo;你在豫州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在朝中传开了,尤其御史上奏弹劾后,即便没有证据但现在人人都在说,是你将那一万多人给杀了。&rdo;
&ldo;随他们。&rdo;梁祯浑不在意,本来就是他杀的,他也并不介意背上这个骂名。
人心就是这样,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最短时间内遏制住疫情的唯一法子,他们自己不敢说更不敢做,别的人做了又要愤愤然跳出来从大义之道上予以抨击,说到底不过都是想要沽名钓誉罢了。
祝云瑄早知他会是这般态度,心绪更是复杂:&ldo;……那上百万的银子,你打哪里来的?那么多粮米从江南运到豫州,必然是提早了许久就开始准备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些事情的?&rdo;
梁祯笑了一笑:&ldo;陛下第一次派太医去豫州时,臣便安排了人去江南采买粮米,至于银钱……其实并不是臣的。&rdo;
祝云瑄皱眉:&ldo;不是你的?&rdo;
梁祯坦然道:&ldo;是先帝的私库,里头有几千万两银子,还有一些田产庄园,先帝病重之时交到了臣手中,臣之前并未动用过。&rdo;
祝云瑄愕然,他确实从来不知他的父皇竟还有这样一个私库,昭阳帝给他留下的国库并不丰盈,每笔钱都得紧着花,便是这次赈灾,户部也拨不出这么大笔的银两去收买人心,若非有梁祯拿出的那些银钱和米粮,事情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善了,想来也实在是荒谬。
可惜他父皇钻营了一辈子,到最后亦是一败涂地,所有能给的,都给了面前这个他自以为的亲生儿子,其实却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ldo;原来如此。&rdo;
祝云瑄点了点头,未再多问,梁祯笑看着他,见他一直郁结着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似是松了一口气,立时便猜到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