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幸存者,大部分时候看到的残肢会更多。
奇怪而平常的男人似乎竟偶然会注意这一点,走的路径没有往惨象不存在尽头的那类绝望的路径。
似乎作为某种形式的造梦者,他也确然在一定程度地注意对少年精神状况的影响。
尽管少年也许比他所想过的承受能力高得多。
少年去往了学校。
一些学生看到他,有些高兴地唤他的名字。
“洛梓昱!”
“洛梓昱……”
“……洛梓昱。”
他携带着医药箱,沉默地给一个手臂扭折的学生绑上绷带。
学生们看着他,终于开始再次说话。
他们分辨不清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在絮絮叽叽咕咕小声说着话时,其中一两个忽而落下眼泪来。
“自习当时,老师让我们快往外跑……她没有走出来。”
“盛盛也没走出来,他就在我后面,只差一点,只差……”
哭声像是会传染。
学生们的哭声听上去年轻又因不符合年纪的过分哀伤而让人心碎。
可可以哭出来原本或许就是一种好事,那种压抑,愧悔,惶恐,死寂终于在此刻松动。
哭过了,说过了很多无法说出口的悲伤,他们就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少年将绷带包扎完成时,看着这些学生们的眼泪,仍然没有说话。
一些原本已经快动不了的学生在彻底地哭过一场之后,反而终于回复了些许力气,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们去问问警察消防员大哥他们,有没有哪些区域是我们可以去挖的。”
“好。也许他们有些还只是埋在下面些……”
少年在整理完便携医疗箱的时刻看着学生们饱含希冀的脸孔,仰头时,似乎看到了过去某一时刻的场景。
他重新闭上眼。
在路上的时候,他同样看到了正在进行争分夺秒迅速救援工作的霍惊樊。
颀长身影即使是那种远超常人身体素质的身躯,在他看到的时刻也已经从肌体无法自控的细微颤动看出他的身体实际上已经极度疲惫,几乎在强弩之末。
少年没有出声打招呼,干扰到救援工作。
只是在他一言不发离开时,刚刚搬完一块断裂石壁的颀长身影忽而若有所觉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在停下休憩的少许时间,少年在某座废墟的前方不远处,抬头望着。
他好像看到了很远的过去。
崩塌与赤红的火焰,他看到大火燃烧,高大美轮美奂的建筑在他眼前崩解。
他是被很多双手推往了舞台侧唯一一个安全的三角位置的。
而他在再次抬头时,他绝望地看着他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被火焰和崩塌的建筑残垣淹没。
他甚至看到团中的姐姐最后一刻对他露出的极悲又极美,一瞬间释然的笑容。
然后被火光吞没。
那样伸出又只能收回的手。那种心脏奇异的并不剧烈,只是细微的颤动仿佛仍旧留存在心脏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遍布伤痕,仍旧留存着未干涸的血迹。
他有真的救下什么吗?
一夜过去,少年站在街道旁,看到断裂道路的尽头,逐步升起的旭日将灰色的天空染上微光的橘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