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帐的帘子掀起搭在屋顶上,外面的阳光铺射进来,里外没什么区别。贺云初拉着脸,崔权有讪笑着,也不敢多问。
待贺云初坐定,奉茶的亲兵退出去,贺云初才沉声道:&ldo;不管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下,都不能把自己放舒服了,要不然就会变成别人锅里的青蛙,等别人把冷水慢慢烧热,你的死期也就到了。&rdo;
崔权有知道主将巴巴地跑来可不是单单为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这么简单,坐正身体,肃然凛立,问道:&ldo;大人有何吩咐?&rdo;
贺云初远远地瞅着外面院子里那些朝气蓬勃的兵士们,挟着眼角,低声道:&ldo;若没有大营的军令,也没有主将的手令,你可是敢出去?&rdo;
崔权有抱拳:&ldo;但请大人吩咐。&rdo;
陆煦请了十天假休沐,许帅又忙着夏州的防务和太子圣驾在夏州的事务,夏州接连而起的几场大火烧的他神情紧张到睡觉都会惊醒来,更是顾不上贺云初带来的这些百十来人了。
西大营没得到大帅如何安置司务营人马的手令,索性也就放任他们不管,斥侯队的训练渐渐的,脚步从营里往营外延展,从门口拓延到门外三里,再延伸到五里,十里……再远,察觉到没人管他们,斥侯队的行动便自由多了。
贺云初派出去的暗卫一拨一拨的回来,汇集到她这里的信息逐渐清晰起来:红山矿的势力保不住了。
在西北道,红山矿势力的存在早已令人忌惮,却又因为特殊的地形和矿山自身的实力,大梁对这个几乎成了国中之国的地方也束手无策,必竟那里面的利益牵扯到了太多的人。
贺云初出现在院中的时候,元澈眸中的震惊掩都掩不住。
自二十里堡一别,元澈与贺云初已七八天没见过了,不穿军服的贺云初身上少了戾气,在阳光下带着真诚的微笑,一身玄色织金镶边的丝绸锦缎袍服,虽是弱冠,身上却带有一股令人倾心相随的气势,与那个浑身血腥气的小黑泥蛋子,浑然两人。
元澈心底升起一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异样,有些别扭地歪过头去。
满院的护卫,几乎没有死角的防守,外围还有栈春桥的护卫,看着那个一路上与自家主子摸爬滚打,颇为暧昧的小子再一次出现,而且自家主子又是那样一番强掩欢喜的表情,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多看他们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甚至找理由找借口,一个个悄悄儿的溜了个干净。
一处清雅的小院,顿时清静的蛙声可闻。不过贺云初却没想要在这里跟他私会的意思:&ldo;夏天有处独一无二的好去处,有没有胆量跟我去看一看?&rdo;
元澈必竟是心智成熟的男子,虽然心理有异,却没当回事,他非善男信女,自然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鬼话,贺云初突然来找他,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犯不着如此小心。
&ldo;你都已经来了,我能说不想去吗?&rdo;
贺云初淡淡一笑:&ldo;当然,只要你不愿,没人强迫得了。&rdo;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直下,在脚边划出一道浅浅的身影。琉璃去见夏州府买办还没回来,对贺云初他是有些忌惮的,并不十分的信任。
据琉璃查到的消息,安图原名贺云初,夏州人,出身斛律氏名门望族,又与西北道两位铁腕人物许峥和贺靖都有一层理不清的瓜葛,年龄不大,行事却颇果决却绝,在夏州,三教九流各种圈子里都混得很熟,不是可小觑的人物。所以他若想在夏州这个地方使手段,即便元澈搬出隆裕行来,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元澈想叫个人过来吩咐些事情,打眼一看,周围的侍卫溜的一个人都不见,不禁有些上火。突然明白,这个时候更不能得罪贺云初了。
贺云初也不与他多话,转身带着他出了院子,沿着一个仅够两人并行的小巷子弯弯绕绕的走了半天,巷子两旁的高墙上时不时地可以看到一扇黑漆或者红漆的小门,有的门大一些,旁侧还有拴马柱或者拴马石,却没有一扇门开着或是半掩着,全都紧闭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半个时辰之后,巷子终于走到了尽头,走上了一条大路。
☆、狐狸斗法(三)
路倒是宽了,却不知是因为是正是午晒的时候,还是原本这个地方就比较偏僻,走了一路竟然也没有遇到行人,直到七绕八绕地绕到了一个花园。
花园内曲水流觞,亭台楼榭,花香扑鼻,假山隐隐,树荫葱郁,竟然有种置身于江南水乡的即视感。
元澈不知道贺云初要带他去哪儿,与她始终保持着五六步远的安全距离,贺云初不开口说话,他也不主动与她搭话。两人一前一后一直沿着旖旎美焕的风景往前走,从南面垂直映射的树影东斜了一个侧角,将投映在地上的身影渐渐拉长,走的元澈脚踝酸痛,方才出了这个园子,上了一条碎石砾砂的路。
&ldo;栈春桥一个客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园子?&rdo;
元澈的速度明显跟不上了,他掏出绢帕,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绢帕早已经被擦湿了,从额头流下的汗水没有擦干净的,都被他抹到了眼睛里,使得视线渐渐的模糊起来。前面的身影似乎不是他曾认识的那个黑黑瘦瘦的少年的身影,婀娜柔腕,窈窕身姿,在渐弱的残阳下,那背影象极了妙龄女子的身影,纤纤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