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谙说完这句话,便凝视着容音,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抬脚从红衣女子身侧迈了过去,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
丞相府中,有一处专用来批阅奏疏和颁布命令的院落,协助丞相管理事务的官吏白日里也会在此处办公,因此设在很远的地方,用重重高墙隔了起来,徐京墨平日走过去还需要些时间。
书房却不同,它在同卧房一处的院落中,穿过一条长廊便是,徐京墨随时都能处理大小事宜。因此徐京墨只要无事,大多数时候都会待在书房中,偶尔也会在书房中批复奏折。
萧谙知道,但并未有对此处踏足太多,多数时候,他都是去卧房中找徐京墨。
就算他来了书房,大多也是来同徐京墨谈事的,结束后两人并不会多做逗留……说起来,他还当真从未好好看过这里。
书房已有几个月未被人使用过了,仍旧一尘不染,处处整洁,想来是容音每日打扫的缘故。
萧谙随手翻了翻案上的书册,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他也没什么失望的,因为他并不对此抱有太多期待。
容音还是不懂,徐京墨是不会对他有情的。
翻开的书册里里面写着许多批注,萧谙拂过那些力透纸背的字,指腹也跟着沾了些未散尽的墨香。萧谙放在鼻下嗅了嗅,不由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和徐京墨在书案上的那些荒唐事。
好似只有在情、事里,徐京墨才会对他稍微温和些,不过,也可能是徐京墨被弄得说不出话,也没那个力气再骂他了吧。
萧谙捂着脸低低笑了两声,听起来却像是在哭。
他不该来这里的。
正当萧谙要转身走出书房时,一只乌鸦忽然从屋檐下直扑而来,萧谙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了一跳,扭身错开一步,身体一个不稳向了书架倒去,那木架竟是一下被他撞翻了!
一时间,无数的书哗啦啦地散落一地,萧谙护着头,还是书脊被砸了好几下。
好半天后,他才缓过来,边用力推起压在身上的木架,边环顾四周,却发现那只黑漆漆的罪魁祸首不知所踪。
书架被立起时,有一张巴掌大的纸从侧边夹层之中飘落了下来,打着旋倒扣在了地上。
萧谙带着疑惑捡起了地上那张纸,将它翻转了过来——
待他看清上面画着什么,一瞬间,天旋地转,脑中嗡嗡作响。
寥寥几笔,眉目锐利、姿容英朗的青年已然跃然纸上。
这熟悉的眉眼鼻唇,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熟悉的笔法,精心的勾勒,逼真的神态,即便是在裁成这样小的一张纸上,仍能看出作画之人是如何用心描绘了这小像,可谓是处处细致,笔笔带情。
小像旁,还落了一行小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夜夜流光相皎洁……任凭是谁,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情意了。
在深宫之中,萧谙曾逼迫徐京墨为他画一幅丹青,那时徐京墨拒绝了,他的理由是,丹青需要细致观察对方的样貌和神态,徐京墨不愿意见他。
然而在记忆中,徐京墨从前似乎也没有过长时间地注视他。
这画像却如此传神,须眉毕现,说明徐京墨早就已经将他的模样刻进了心底,一举一动都了然于心,无需对人落笔,就已经能画出这样一张小像了。
时至今日,萧谙终于迟钝地读懂了,在他提出丹青的要求时,徐京墨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徐京墨哪里是不愿给他画,而是,早便有了这样用心的一幅画,如同那不见天日的感情一般,被悄悄藏在了此处。
萧谙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发花,他不得不扶住了书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一张薄薄的纸。
小像中承载的,是徐京墨从不曾开口的情,更是不愿诉说的意……可是现在,好像什么都晚了。
他究竟……都错过了什么?
小像沉甸甸地躺在他的掌中,宛如一颗曾怦然而动的心,烫得萧谙几乎抓不住。
这些年来,他的苦苦执着的等待,不曾期待的愿望,恼羞成怒的强迫,在此刻都像极了一场笑话。
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怎么会有像他这样愚蠢的人,竟生生错过了天底下最宝贵的一颗心?
萧谙跌坐在地,将小像捂在心口上,崩溃地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