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的双耳一阵轰鸣,以至于只听见吴端话中的几个耸人听闻的关键词。他眼睁睁地看着陈浩东的身体从完整变成残片,意识从清醒变成死亡,仿佛陈浩东的死亡过程在他的面前快速放映了一轮。
吴端拦住了不顾一切冲向尸块的他,拖着他往后退,“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我——”
何月竹剩余的话梗在了嗓子里。
结界在瓦解。他只能无力地看着陈浩东的尸体离他越来越远。结界完全消失时,一道冰冷的玻璃隔在了他们中间,凉风习习,何月竹在酒店大门外,陈浩东的尸体堆在了他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夜已阑珊,酒店内灯光全闭,一片漆黑。大门口拦起了警戒线,只有那两束无辜的新婚花篮仍明艳照人。
何月竹看着那花篮上的贺卡“新郎陈浩东,新娘张小月”,嗫嚅:“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一时想不通,在门口缄默消化着复杂的情绪。时间流逝的速度如此模糊,只知道吴端一直无言地在他身旁,双手随时准备接住站立不稳的他。
良久,何月竹接受了陈浩东与林娇娇双双死亡的现实。估计明天陈浩东的尸体就会被发现吧。人们会如何将这具凭空消失,又忽然出现的尸体描述成都市怪谈?何月竹没有答案,也回答不出。
“我还以为,我能救他。”
何月竹的声音颤抖着。
吴端扶着何月竹的肩膀将他转向自己,声音从未如此轻柔,似乎稍微提高一点音量便会戳破面前的泡沫,“死生各有天命,你已经尽力了。”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道长,可是我。。。”
“不是你的错。”
吴端柔声说。
何月竹抬头看着吴端,忽然有一种想抱住对方的冲动。而吴端怜悯的神情似乎也无声预告着,他即将这么做。
可吴端最终没有。他松开何月竹,声音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凌烈,“我会找回今夜的元凶,你安心。”
“嗯。”
何月竹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你早就知道陈浩东必死无疑了吗。”
“我也是见到他才知道。”
吴端说。
你是为了不让我情绪崩溃,不让我影响结界稳定,所以才隐瞒到了最后吧。何月竹苦笑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蒲公英:“你好温柔。”
吴端显而易见地愣了一瞬。他缓缓抬手,拍了拍何月竹脑袋,就像拍开上面的灰尘,“你也是。”
“最后,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你现在这样,还是免了。回去好好休息。”
何月竹回头看了一眼黑暗深处的酒店大堂,心中立下了某种决心。他抹了一把脸,长长舒了口气,对吴端说道:“做我这一行的,早见惯了悲欢离合。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见吴端没有回应,便两步上前抓住吴端的手肘,牵着他朝外走,他想表现得尽量轻松一些,“本想请你吃大餐,现在只能带你去我平时吃的小排档了,希望道长不要嫌弃。”
这次,何月竹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新电瓶车,他跨坐上去,拍了拍后座,“来吧,挤一挤。”
吴端没有拒绝,侧身斜坐在后座。何月竹便骑着小摩托缓缓起步,他们平稳驶入车道。他不想让吴端面对一张苦瓜脸,便笑了一声:“前面有段路不太稳,颠簸的时候抱紧我就好。”
可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腰上一暖,身后乘客这就环住了他。温热从接触的地方酥酥蔓延,使得他浑身像触电般一阵颤抖,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方向,惊呼:“还没开始颠簸啊。”
吴端随便抓了个借口:“这是未雨绸缪。”
“难道你也会害怕吗?”
“会哦。”
“噢。。。”没想到对方回答地这么干脆,何月竹心说,吴端可能确实不适应这种交通工具。
他便慢慢减了速,“我速度放慢些。”
对方似乎十分满意现状,将额头舒适惬意地抵在他肩膀。又不大满意,笑道:“可以再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