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忍心把爱了几百年的人往外推啊?
吴端没有回答。手探向后,支着何月竹的后颈把他拉向自己,让那微微发热的额头抵在胸膛。他想了许多,轻声劝令:“到那时,你要忘了我。”
才不会忘。何月竹嘴唇翕动。吴端平稳的心跳就着点点雨声,成了最好的安眠曲。他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在对方体温中缓缓融化,不知何时睡着了。
雨。
连绵不绝的阴雨。
淅淅沥沥,噼里啪啦。
年轻的班主任把何月竹喊出教室,她犹犹豫豫,最终艰难说出了口:“月竹。。。你爸爸妈妈出了车祸。”
何月竹大脑一阵发懵:“他们。。。。。。在哪?”
“在。。。学校外面那条街。。。你别去看。”
再一次,何月竹跑出了教室。他碰倒了数学课代表的水杯,撞歪了左手边靠门第一排的课桌。再一次,他往校门口跑去。
一辆撞向人行道围栏的卡车,人行道上两滩血肉模糊的残肢碎片。
本该如此。
雨中铁青的初中校门口的围栏。被血液浸成鲜红色的球鞋。
本该如此。
但不再如此。
伴随着三清铃清远悠扬的乐声。他望见父母站在金色的、宛如星辉般的光点中,朝他张开双臂。
“小竹,你要照顾好小柏。”
遥远的、遥远的,来自父母的声音。
何月竹失声喊出:“爸、妈——”他朝逐渐消失、逐渐透明的父母扑了上去,却结结实实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介于湿冷的墨香与干燥的木质调之间的气息笼罩着他。
夜色朦胧的卧室,何月竹嘴边带笑,两滴泪水落在吴端胸口。喃喃梦呓:“吴端。。。谢谢你。。。。”
何月竹醒来时窗外日光正好,冷锋过后碧空晴朗。望着天花板,心脏有一瞬抽痛,他想起了自己是成澈的转世。从此,生命沉重如铅,再不是茫茫人海里平凡而轻盈的一粒飞沙。
他翻了个身,身旁被褥的轮廓让昨晚一切缓缓涌入脑海。
何月竹立刻捂住脸:靠。烧得稀里糊涂,我都做了什么——
脸蛋烫得好像又发烧了。他摇摇头,又摇摇头,才冷静下来。
所以,吴端呢?这个残忍无情的臭臭道长,该不会趁他睡着一走了之了吧。
何月竹失望中,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响动。他迅速套上衣服跑出卧室,只见吴端在他厨房里和电磁炉较上了劲。
吴端望见房主人醒了,不愉快地吐槽,“这玩意还不如。。。。。。”
而房主人轻快地朝他小跑去,张开双臂就往怀里扑。吴端被撞了个满怀,有些无奈,捏着何月竹肩膀,“早。”
“早。”
何月竹埋头往那颈窝蹭了蹭,“你说的一切,也可以包括这个吧。”
吴端语塞,用力捏了捏那软软脸蛋,“别得寸进尺。”
何月竹坏笑:“那可由不得你了。”
后来他不提,吴端也当那个雨夜无事发生。两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友人关系,只是多了些恰好的、偶发的、心照不宣的肢体触碰。何月竹还是照常去无所观种花闲玩,那紫藤花廊几乎搭好,只等春天抽芽开花了。
时间临近春节,何月竹发现最近无所观来来往往的客人多了许多许多许多。
其实过去就偶尔有人经吴家人介绍来拜访吴端,只是频率非常低,一个月有一单生意都是稀奇。然而最近几周,求卦看相问风水的人是隔三差五的来。
今天又来了一位求姻缘卦的富婆。吴端的卦象显示富婆的姻缘相当坎坷,命中将遭遇大量求财小人,强求姻缘不如斩断情丝,独善其身。如果非要说归宿,那么一定在身边陪伴超过十年的友人中。
富婆心中当即有了答案,喜出望外直接给吴端账户(吴家注册的户头)打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