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於昭闻言仰头和蔼笑了两声,可就在一瞬间,他止住笑容,脸色突兀变得冰冷,厉声喝道:“你过瘾了,朕算什么。”
与此同时,那只黑色的巨手再次出现,将何月竹身边数个鬼魂碾成稀烂。
司马诚惊惧万分,招魂幡脱了手,他伏在地上连磕数个响头,“臣不敢!”
而何月竹身上的剧痛也消失了,他捂着胸口艰难喘气,望见完颜朝他展露一个波澜不惊的笑颜:“现在你信我了?”
疼痛终于消解。那么一瞬间,何月竹竟真升起了条件反射的感激,可他迅速反应过来,这不过是一种瓦解心理防线的手段。
这个疯子。。。他用尽全力恶狠狠地回瞪,口中又涌出一滩鲜血:“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强撑什么?你就是个废物。”
完颜再次仰天大笑,忽然又止住笑声,凝神望着夜空,冷声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何月竹怔怔地看着完颜於昭。竟感到耳畔传来了清脆的,是如同幻听般的三清铃音。他艰难地笑了,口中轻轻唤了一声:“。。。。。。吴端。”
完颜闻言,面色霎时阴冷,他缓缓站起,一脚踏在何月竹手臂开裂的伤口上,听着骨头碎裂的响声与何月竹吃痛的惨叫,他朝司马诚一笑:“继续。”
招魂幡又摇了起来。何月竹还没来得及喘息,剧痛又开始蔓延。他猛地向前呕出一滩黑血,眼前升起昏黑。黑暗不仅仅侵入了眼中,还以一种湿冷的触感涌进他的鼻腔、口腔,直到全身都被一种阴湿的触感侵袭。
意识被一股外力往外拖去,直到眼前的一切离他越来越远,疼痛也离他越来越远。最终何月竹成了飘在躯壳深处的一缕意识。只能在意识与身体的夹缝中,透过一道遥远的,宛如小窗般的开口看着外界。
“司马诚,是谁!”
完颜於昭暴怒抓起何月竹支离破碎的身体,已然是一具空壳。
“是、是臣膝下幼子。臣管教不力,臣该死!”
完颜於昭将何月竹的身体揽进怀里,转怒为笑,摸了摸司马诚的脑袋,“现在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知道是什么吗。”
“是、是。臣一定倾全族之力拦住那个道士。”
何月竹看着无数鬼魂从泥土中鱼贯而出,发出凄烈的嘶吼,粘合着土块与石砾,聚成一个庞大的多足阴影。地动山摇,摧枯拉朽,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遮天蔽日,这是何等可怖的怪物。
正当此时,有个少年突兀出现在何月竹的识海。大约十五六岁,浑身沾满土屑,衣着褴褛破烂。
“少将军。”
少年开口,像是在唤何月竹。
何月竹问:“你是谁?”
“我是。。。司马衍。本是无颜再见您,但我实在不忍看您被折磨。。。”
“等一下、等一下,司马衍,你是司马诚的族人?你认识我?我现在怎么了?”
“我附身了您。”
司马衍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或许前面的,他都默认了。
我被附身了。何月竹心说,该不是想用我来威胁吴端吧。
他见司马衍似乎没有恶意,还能交流,便试探:“司马衍,你能把身体还给我吗?”
司马衍摇头:“您不能回去。我们司马一族的魂魄盘踞在此已经将近千年。您根本无法抵抗。”
“千年?!”
难怪那个怪物有如此骇人的压迫感。这么久远的恶灵,吴端他能招架吗。。。不。一定没事的。
“这里很安全,请您哪里都不要去。”
我已经身不由己了,还能去哪里。何月竹叹了一声,他抱膝坐在黑暗里,心情复杂,“那个完颜什么的,说你们是因我而死?”
“不、不是的。您千万别这么想。”
司马衍声音悲苦,“请您看看我们的记忆。”
黑暗中,耳边渐渐浮现了从遥远边界传来的声音,那声音窸窸窣窣,如支离破碎的玻璃瓦。何月竹让意识往那个方向靠近,声音也渐渐清晰,侧耳去听,混合了稚嫩的、苍老的、男人的、女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组成近似狂笑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