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齐盛站起来,手里的鞭子晃了晃,“你说你,要是痛快地认了,哪要受这些罪。”
他们深知什么样的刑罚不会在人的身上留下来明显的伤痕,梁齐盛不敢真的要了她的命,但折磨人的方法少不了,短短一天,季时傿便如一个行动滞涩的木制玩偶,连反应都变慢了。
她不说话,梁齐盛也不觉得乏味,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鞭子敲打着手心,在刑讯室内来回踱步。
季时傿软硬不吃,骨头断了都不会哼一声,这些刑罚对她没用,得攻心。
刑讯室里只剩他们两人,梁齐盛在她面前坐下,忽然冷不丁道:“说起来,就差一点,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季时傿黯淡无光的双眸终于动了动。
梁齐盛挑了挑眉,淡然一笑,“我本该叫你一声六弟妹。”
“只可惜世事无常啊。”
他微微摇头感叹,话音刚落便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故作惊讶道,“啊对了,来时的时候我六弟还托我给你捎句话呢。”
季时傿嘴唇翕张,喉咙里涩然发痛,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什么……”
梁齐盛唇角带笑,“你既已沦为罪人,与我六弟便是云泥之别,念在过去有几分同窗之谊的份上,他不想将你逼得太紧。”
说完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一物,梁齐盛将它在季时傿面前展开,幽幽道:“这份退婚书已经帮你写好了,你按个手印吧。”
季时傿掀开沉重的眼皮,望向纸上的内容,上面以她的口吻,将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写了一封自愿退婚的帖子。
季时傿眸底聚起怒意,她微微抬起头,咬牙道:“我不信,拿走……”
“不信?”
梁齐盛“啧”了一声,“我有什么好骗你的,你如今沦为这般境地,难道你指望着我六弟还对你一如既往,便是他想如此,我们梁家也是不肯的。”
“更何况,以齐因的才华,前途不可估量,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因为你去冒险,难道要惹怒了陛下,把自己也搭进去吗?县主,您在想什么呢?”
季时傿不为所动,张开嘴发出的却全是气音,“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梁齐盛勾起唇,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不是他不敢来,只是如今跟你扯上关系实在是自找没命。我父亲近日正在给他挑新的未婚妻,我想六弟现在正在跟温大人的女儿喝茶呢,哪有空管你。”
说罢寻思一番,道:“温大人曾经是我祖父的学生,温小姐秀外慧中,知书达礼,与齐因也算是青梅竹马,确实般配。”
季时傿嘴唇抖动,牙齿打起颤,双目通红,紧接着梁齐盛又拍了拍手,外头很快进来一人,呈上一物,梁齐盛将它拿起,丢到季时傿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季时傿低下头,登时如当头一棒,击得她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那是她小心翼翼收在箱子里的湖蓝色披风。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将男人的披风藏在自己卧房,当真是不知羞耻到了极点。”
梁齐盛冷冷道:“我六弟几个月前丢了件披风,托我帮忙寻找,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你那儿,你自己不知检点,可别将我六弟也扯进去。”
季时傿哑声道:“明明是……”
梁齐盛讥笑一声,弯下腰来,与她平视,双眸里是赤裸裸的嘲讽与羞辱,“怎么,还是说,县主空虚寂寞,所以才偷了我六弟的披风,深闺梦里,聊以慰藉吗?”
“住口!”
季时傿猛地挣扎起来,四肢上捆绑的铁链哗啦作响,手腕被磨得伤痕交加,囚服上血迹点点。
季时傿神色狰狞,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她胸腔中被怒气填满,气血上涌,干涩的嘴唇在激动下破裂开,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那个披风明明是他留下的,为什么要说谎,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骗人,为什么!
梁齐盛见状知道这招起了效果,乘胜追击,字字诛心道:“哦,我六弟还有一句话,你要是能活下来,他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也可以给你一个妾室的位份,毕竟……你也不是过去的清平县主了。”
这话几乎是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季时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将他们脸上虚伪的神情全部都撕烂。
巨大的悲愤过后,寒意逐渐席卷全身,季时傿渐渐冷静下来。
她垂首吐掉嘴里的血水,目眦欲裂,一张脸被屈辱与怨恨冲刷得越发惨白,一字一顿,嚼齿穿龈道:“滚,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