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又是无法向外人告之的事情,梁齐因斟酌一番,“掌司使秉公任直,不会徇私情。”
申夫人不免伤心地低下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毕竟几个月前李玮父子那件事,梁齐盛可一点也没顾念着姻亲情义,将李家满门几乎全部抄没。
梁齐因伫立片刻,“这样,夫人先回去,您还有两个孩子,广白兄不在,整个府邸上下数十人就只能依仗您,您不能自乱阵脚,以免落人口舌。”
申夫人被他点醒,方才还愁苦的神情一敛,连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好,我这便回去。”
梁齐因点点头,望向戚方禹,“阁老愿意信我吗?”
“你与拾菁一起在沈太傅门下受教多年,我信他们不会看错人。”
“好……”
梁齐因一怔,“请阁老如我所言,按下朝中太过激进的折子,不要让他们继续触怒陛下,持而盈之,必然满亏,将廖重真捧至高处,他才会摔得更惨。”
戚方禹面色犹豫,良久才点了点头,“老朽会依照你说的去做。”
梁齐因俯身行礼,“好,我会去找掌司使求情,我与广白兄交好,不会坐视不管,请夫人放心。”
申行甫的妻子亦敛衽。
第二日,都察院与六科果然及时变换了说辞,请求成元帝为廖重真修建道观,言语中满是对他的尊崇,戚方禹甚至以北方战事为由,提出让廖重真至祭台为大靖祈福。
成元帝前一日被申行甫激起的怒火一下子没了发泄点,果然缓和了许多,臣子们都率先服了软,大概是昨日对申行甫的处置起了警示作用,君王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于是修建蘅阳宫的事果真先放了放,成元帝允准了戚方禹的请求,让廖重真开坛祈福。
原本只要捱几日,等君王消了气,便会放了申行甫,却没想到几日后,当日殿上之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有众多学子游行示威,甚至到东华门前辱骂君王宠信道人,背弃忠臣,是要寒天下读书人的心。
司廷卫立刻将这群蔑视君威的学生收押,即将平息的风波,又因为他们,掀起了更大的风浪。
梁齐因再次送走涕泪满面的申夫人,他掩在宽大袍袖下的手臂微微颤抖,面色沉重,被这突然的变故激得有一瞬间回不过神来。
是谁将申行甫的事情传出去的,又是谁将这群学生煽动。
那群学生大多是城内某处书院的学生,年龄不过二十,正是一腔热血,最容易奋起上头的时候,又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旁人只要一挑唆就会跟着走。
梁齐因回了庆国公府一趟,梁家有一个孩子便在那个书院读书,学识虽一般,但胜在还算冷静,知道明哲保身,没有掺合到那件事情当中。
梁齐因原本想找他问清楚书院中是谁提及了申行甫,却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里面敲锣打鼓,欢笑连天,显然是在办喜事。
这般大的动静,必然不是什么小事,但梁齐因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他随手拦下一人,询问道:“府中是在办什么喜事?”
说话的是个打扫小厮,闻言道:“回六公子,十三姨娘今日生辰,老爷正为她庆祝呢。”
“十三姨娘?”
梁齐因皱了皱眉,半晌才将此人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拾捡出来,一个月前,他某次回府拿画的时候撞见一人,胡人模样,西鞑血统,因着梁弼妻妾成群,他没当回事,如今想来,忽然下了一层冷汗。
“陶叁!”
梁齐因转身大喊道:“让人把这些东西全都撤了,那些敲锣打鼓的全部停下!”
陶叁猛地点头,刚刚说话的那名小厮张着嘴,一脸茫然,讷讷道:“六、六公子,老爷他……”
庆国公一直厌恶这个儿子,他在庆国公爱妾的寿宴上闹这一出是要做什么?
梁齐因神情冷峻,国公府一下子就乱了套,花厅里的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陶叁带人先一步按下奏乐表演的人,梁齐因紧接着出现在门口。
梁弼认出是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从宴席上走出,伸手指向他,破口大骂,“逆子!你要做什么!”
主座旁有一个盛装的妇人,其他的几个妾室面色各异,越发衬得这位胡人美艳出众,难怪一入府便哄得梁弼对她死心塌地,宠爱非凡,竟然以如此大的规格给一名妾室做寿。
“逆子,你说话啊!”
梁齐因充耳未闻,侧身避开梁弼的巴掌,忽然从陶叁手里夺了剑,他平日带笑,看着温雅随和,此刻冷面寒眸,便显得格外渗人。
梁弼愕然,手臂抖动,“逆……”
下一刻,梁齐因便一剑捅穿了那名胡人妾室。
“鞑靼奸细,现已伏诛。”
说罢转过脸,面色阴沉,直视梁弼惊骇的目光,冷冷道:“父亲,还要拦我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