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除夕
这一年末刚打完仗,距离年关不过几日,战士们都来不及回家过年,更何况天寒地冻的,水陆两路都不好走,拖着拖着,大家也只能凑合着在军营里过节。
大概老百姓们也觉得那群在边境站岗放哨的人可怜,除夕这日有许多乡亲往军营里送东西,大家都刚经历过战争,自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一些素馅的饺子就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人间美味。
军营里宰了许多牛羊,早上的时候校场上还有战士在操练,谢丹臣跑去研究他父亲送来的那批新战备,罗笠正在训练今年刚来的一群兵。
这些人大多都是战争中幸存的孤儿,年纪都还小,其实也算不上兵,只能说是西北军营给了他们一个去处,与真的战士操练比起来显得很小儿科,看上去就有些乏善可陈。
季时傿站在校场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喟叹道:“这群孩子刚来的时候一个个面黄肌瘦,马步都扎不好,如今这拳打得,倒挺像模像样的了。”
很难说是欣慰还是惆怅,毕竟原本他们可以待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国仇家恨催化出来的志气,再大刀阔斧都显得有几分悲凉。
小战士们练完基本功,还要学简单的把式,西北驻军多与北方部落作战,惯用刀,他们学习时用的暂时是木刀,罗笠教得很简单,大多是教他们重复劈、砍等几个动作。
季时傿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梁齐因笑吟吟道:“你会用刀吗?”
“我?”
梁齐因愣了一下,“会一点。”
季时傿好整以暇地侧过身,神情玩味,“说起来,我还从未曾见过你跟别人动手呢。”
说罢咂咂嘴,“有点想象不出来。”
梁齐因失笑道:“怎么就想象不出来了?”
季时傿认真思考了一下,“你看着太斯文了,遇到事情应该能和人讲道理就绝不会动粗吧。”
梁齐因微微抬眉,“也不一定,这只是两种手段,若是以力服人更方便些,谁还愿意动嘴皮子,遇上不识趣的,那不就是对牛弹琴。”
季时傿抱臂而立,闻言噗嗤一笑。
须臾,她突然从旁边的架子上拔下把刀,顺手丢给梁齐因,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转头对罗笠大喊道:“老罗!过来比武。”
“啥?”
罗笠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顺着季时傿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梁齐因窄他一倍的身形,为难地缩紧脖子,“这不好吧,多欺负人啊——”
梁齐因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季时傿后退两步,“我腿不方便,老罗替我。”
话都这么说了,罗笠只好依言站直,然而动作却漫不经心,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用木刀,免得大家说我欺负世子。”
“无妨。”
梁齐因适才意识到季时傿是怕军营里的人轻视他,看似一时兴起想要看比武,实则是为了作给别人看。
她的细致总体现于无声处。
梁齐因定了定心神,“我也用木刀吧。”
罗笠不置一词,反正他用什么也打不过自己,待梁齐因换好武器,便二话不说往前砍去,这一击只用了几分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样根本只是逗猫玩。
梁齐因脚下不动,只微微抬手,反压了回去。
罗笠目光一顿,力气陡然加重,梁齐因面不改色地推挡,四两拨千斤似的,木头撞击在一处,擦出的碎屑迸溅开。梁齐因侧身避开罗笠挥下的一刀,借力向上抬,刀锋擦着另一把转了一圈,将罗笠的攻势彻底压了下去。
他用的都是巧劲,罗笠本就力大如牛,更甚魁梧的东鞑武士,与他比力气实在不讨好,但罗笠为人不够机敏,往往莽撞,梁齐因不肖如何细想,只过了几招便找到缺口,静观其变了片刻,忽然低下身,弯刀横握,擦着罗笠的臂膀扶摇直上,刀面压下他的手,刀剑从他的脖颈处走过。
罗笠瞳孔一缩,顿时僵立住,木刀脱手摔落。
季时傿放下抱于胸前的两只手臂,一刹那间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猝然浮现,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也是同样的招式,凝血冰寒的刀刃划开了群狼的脖颈,豆大碎玉般的雨水砸在心头。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而在她愣神之际,梁齐因已经向罗笠颔首示礼完,他将木刀还给校场的孩子,转身往季时傿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