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傿紧握信件,抬头望向入春后逐渐变得苍绿的山林,“西鞑不满再受挲摩诃的统治,自愿归降,并且信上说,挲摩诃以向西洋纳贡毛皮为条件,借来了十架‘锯齿虎’,不日将南下。”
马观同皱了皱眉,纳闷道:“他脑子被搅屎棍拌啦?向西洋人纳贡?就为了打我们?而且要换做是我,我肯定趁您不在,直接攻打都城。”
“不知道。”
季时傿摇了摇头,“西鞑的几个部落,尤其是鄂伦部与达珠部,数次蠢蠢欲动,想要推翻挲摩诃众所周知,不过他们的话也不能尽信,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说罢提笔开始部署,“台州、漠州军援救都城,另外派人通知楚王殿下,防止鞑靼人真的南下,既然他要来,那这次就别让他回去了。”
马观同挺身喝道:“是!”
几名将领领了命各自散去,帅帐内一下子空荡下来,季时傿抽开桌案上的军报,有京城的布防安排,也有江东西洋水军的撤退情况,其中夹杂着一封家书,摸着厚厚一沓,似乎装了许多东西,信已经到了几天,她现在才有空拿出来查看。
季时傿小心翼翼地用牛皮小刀将封口划开,梁齐因学她不写字只作画,一连画了数张,有嵩鹿山上的春笋,有庭院前盛开的玉兰花,甚至将画纸捧近些,还能闻到其上传来的,淡淡的玉兰花香。
最后一张,是两个跑在岸边放风筝的小人,一高一矮,远处薄雾冥冥,孤鸿照影,未曾过多着墨,草草画就的一张画,却胜过任何缱绻的话语,不言而喻。
季时傿抿唇笑了笑,眉上浮过几点柔情,仔细将几张画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好像要将此直接刻进脑海里似的,直到帘外有人出声通传,她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将画收好。
“进来。”
外面的人掀开帅帐的毛毡,俯身跪下道:“大帅,蜀州送来的军报,说是一定要交到您手中。”
季时傿神色微愣,部署还没彻底安排下去,他们并没有得到挲摩诃南下的消息,这个时候从蜀州送来的信,能跟什么有关?
季时傿伸手接过,顺口问了一句道:“可是殿下派人送来的?”
“是。”
季时傿将信拆开,只匆匆看了几眼,脸色便骤然一变,底下等候吩咐的将士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抬起头慌张道:“大帅,是不是鞑靼人突袭了?”
“不是。”
季时傿深吸一口气,猛地合上信纸,语气尽量平静道:“没事,你先下去,不是军务。”
“是。”
待送信的将士走后,季时傿犹豫着展开信纸,又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读错之后,心渐渐沉了下去。
赵嘉晏在信上说,他们在蜀州擒获了当初帮助鞑靼军攻打都城的叛军首领,那个人一身燎泡伤痕,自述曾是中州水患的流民之一。因为官员贪污,导致大批流民饿死在盛夏,尸体未曾及时处理以至于爆发瘟疫,而当时在中州任职的官员因为害怕担事,放火烧死了一整个流民所三百余人。
其中便包括这名叛军首领,他是大火中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人,此后对朝廷恨之入骨,甚至不惜组建起义军,与鞑靼人私相授受,卖国通敌。
而他口中在中州放火烧人的官员,正是当初南下治理水灾的裴逐。
季时傿不敢置信地盯着信纸,赵嘉晏已经派人查过了,中州的一处荒山脚下确实埋着大批未烧尽的尸体,甚至那处地方的草木因为尸骨的滋润都要生长得比他处更为茂盛些。
可是怎么会这样,当初治理水患,裴逐与他们一起同在中州,他事事亲力亲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也正是这次水患与协助流民迁徙两件事办得很好,他回京述职时才能升官。
如果他真的因为怕担事就痛下杀手烧死了那么多人,这样的人会愿意与工人一起蹚污水,亲自修理河道,会愿意背着锄头上山开荒,帮农妇播种麦苗吗?
季时傿记得当年在泓峥书院读书的时候,裴逐与他们私交甚笃,几乎除了睡觉读书无时无刻不待在一起玩闹,她少年时的友人,哪怕后来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裴逐也依旧是除了戚相野外她最好的朋友,相识多年,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吗?
季时傿放下信纸,第一时间觉得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腾格里”是部分游牧民族对于天的称呼,一个信仰的中心神灵,在蒙古民间宗教里腾格里神(天神)是最高的神。在维吾尔族古老神话里也是天神。在突厥语中,腾格里被认为是世界与人类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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