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
说罢指了指院里小石桌上的花浇,“把那个拿来。”
“好……”
梁齐因依言走过去,双手呈上,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他有点不切实际的感觉,总觉得下一刻可能修花枝的剪刀就对着他心口了,或者花浇会落到他头上,然而梁齐因诚惶诚恐地等了半天,没有,白风致什么都没做,她就是安安静静地剪着花枝,偶尔浇浇水而已。
过了会儿白风致忽然道:“用过膳了吗?”
梁齐因乖顺道:“还没。”
“那一会儿便留下来用个午膳吧,不过是素斋,吃吗?”
“我能吗?”
白风致笑了一下,“自然。”
梁齐因眼眸一震,一会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一会儿又喜上眉梢,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觉得陶叁说得挺对,或许母亲真的心境与以往不同了。
他不敢把激动表现在脸上,其实心里震个不停,根本安静不下来,想到温玉里让他心平气和,只能不停地在心里默背经文,却还是忍不住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风致身后,时不时地问一句,要不要他帮忙。
梁齐因活了二十一年,是第一次和母亲一起吃饭。
晌午过后白风致要小憩,梁齐因不便再打扰,他脚底如走在云端一般,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心乱如麻走得也快,从庭院里出来时竟不小心撞到一人。
对方身形比他矮一点,大概而立之年,略有些驼背,身上穿着粗布麻衣,皮肤黢黑,但五官却很硬朗,腰间围着一截雪白的汗巾,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
梁齐因眯了眯眼,从模糊的脸部轮廓辨认,他没见过这人。
对方似乎有些慌张,一开始也没认出他是谁,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头道:“世子。”
“你是?”
“小的名周译,是半年前刚来的花匠,世子不常住在国公府,故不认识小的。”
梁齐因回想起尚在中州时陶叁同他说的话,他说母亲近来迷上了种植花草,甚至在院里辟了一块花圃,还经常请教府上的花匠,大概说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你要去我娘院里吗?”
周译点了点头,“是。”
“我娘让你来的?”
“是。”
梁齐因刚刚的心潮澎湃平静了些,微微颔首道:“好,你去吧。”
周译连忙向他行了礼,而后便提着锄头从他身旁走过。
梁齐因立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转头看一眼,他沉默着僵直了片刻,才头也不回地穿过走廊。
后来的许多日,梁齐因都会经常去白风致那儿,有时是帮她抄经书,有时是帮她修剪花草,也有几次他会撞见周译也在,老实本分地帮母亲犁那块花圃,而母亲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连他来了也不知道。
梁齐因觉得不安,但他又不敢问,直到中秋节的前几天,第二日是楚王与大渝公主的大婚,都城内来了许多人,季时傿等被外派的文官武将也要回京述职,街道拥挤不堪,梁弼也不知道去哪里花天酒地了。
白风致忽然找到梁齐因,让他帮自己从庆国公府逃出去,不是简单的出门,而是永远也不会被找回来的那种离开。
梁齐因才陡然明白,一直悬在他头顶的那把叫他不安的断头刀,是以何种方式落下来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