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寰没回答他的话,道:“说来碰巧,我在临洮时,看了当地的陈年户帖,恰好看到了桃娘子的婚书。登记的奁田金银头面,加起来值约莫两千多贯钱。照着规定,这笔属于桃娘子的嫁妆,登记在了其夫君管牛大的名下。管牛大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却没什么本事,却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听说他凭着一张勉强过得去的皮囊,从寡妇,青楼姐儿手中骗得了口饭吃。那桃娘子虽说聪明,却还是被蒙蔽住了,赎身后嫁给了管牛大。桃娘子虽年轻貌美,有钱,却不是清白之身,管牛大心气高得很,他要娶的可是黄花小娘子。桃娘子死了之后,嫁妆就属于他了。”
悟明眼皮子直跳,咬牙一言不发。
赵寰盯着他,缓缓道:“果真、桃娘子就很快死了。管牛大杀了桃娘子,以为没人替她伸冤。却不知,桃娘子以前的姊妹,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就去报了官。管牛大发现事情败落,就逃了。”
悟明悄然松了口气,情不自禁撇了撇嘴。
管牛大悟真蠢得很,又爱强出头,自己忍了多年,终于忍不住杀了他。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管牛大已死。赵寰自以为是,认为他杀了桃娘子,与自己何干?
赵寰笑了下,问道:“临洮城中,当年管牛大还有个诨号叫蛮骡子,大家嫌弃他蠢笨如骡马。管牛二,你的名号好听多了,被人称作管骡子,管着蛮骡子。管骡子,管牛大死了,桃娘子的嫁妆就落到了你手上。可你为何也要跟着逃跑,是怕官府查到你头上,因为桃娘子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吗?”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悟明听到有人已经开始起疑,不免焦急了起来。
他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显得他神秘而高深。每次出面,寺庙就挤满了人,功德箱只需半个时辰,就装得满满当当。
名声若是坏了,宝鸣寺就毁于了一旦。
悟明神色阴狠,立刻大声道:“赵施主,贫僧不知这些传言是从何而来。贫僧从没做过的事情,自是问心无愧。贫僧此次前来,是恳请赵施主,放过寺庙中的弟子,放过巴蜀的百姓!”
此话一出,那些疑惑的声音又渐渐消失了。
赵寰关押了宝鸣寺的众多弟子,甚至羊家的人都不放过,连丧事都不允许他们办完。
巴蜀若落到她手上,以后他们这些穷苦百姓,更加没了活路。
“放了宝鸣寺师父!”
“放了宝鸣寺师父!”
“听说已经审了好几日,进了牢狱之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只怕宝鸣寺师父都被害死了。”
群情激愤,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赵寰迎着悟明阴冷,暗含不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手上的苗刀,重重在地上一顿。
如金戈铁马之声,余韵悠长。
悟明被赵寰突如而来凛冽的气势,惊得浑身止不住颤抖了下。
关着的衙门大门打开了,陈十三以及宝鸣寺众弟子,连着傅府尹,被一并推到了众人面前。
他们除了多日未洗漱,身上衣衫皱巴巴,看上去脏了些,毫发无伤。
悟明双眼陡地睁大,此时他才真正感到了慌乱。
赵寰并未审问他们,放出似真似假的消息,不过是要引他出洞罢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
赵寰冷冷道:“我并不是在与你斗嘴皮子,告诉你这些,是要告诉你,何为天理昭昭。你自以为聪明绝顶,能指挥他人替你卖命,你好等着继续发死人财,做梦呢!”
说罢,赵寰手上的苗刀,再在地上顿了顿。
宝鸣寺的弟子们被厢兵们带走,接着,几个和尚,道士,尼姑一并走了出来。
“了无大师。”
“无咎道长。”
“静心师太。”
这些人虽然不若悟明的名气大,还是被人陆陆续续认了出来。
与宝鸣寺不同,他们的庙宇都很小,弟子也不多。平时他们除了做功课之外,还会亲自下地耕种庄稼。
不多的几亩地,收到的粮食,还会拿来接济更穷苦的百姓。
赵寰朝着他们施礼后,朗声道:“你们再真大眼看看,何为真正的慈悲为怀,何为真正的出家人!”
宝鸣寺的弟子,个个吃得肥头大耳,红光满面。若不是披着那身皮,那形态,十足的闲汉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