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没说话,他头皮像炸开了,电流一股股窜上颅顶,带着前所未有的恶寒。他看清了子爵手里的枪,袖子罩着枪柄,只露出垂向地面的黑漆漆的枪口,宛如蛰伏。“你去哪了,我在找你。”子爵没动,他面无表情,头顶灯光的阴影沉积在深凹的眼窝里,幽绿色的眼瞳嵌进去,透着令人心凉的阴沉。“我的人中了埋伏,我抛下他们逃走了。”邮差一边说一边观察子爵的神情,对方并未质疑,却仍在审视他,这种直白眼神令邮差承受着莫大的精神压力,像在被拷问。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子爵没再追问。“你做的很对,你才是最有价值的,你必须活着。”子爵走到邮差的面前,拿着枪的手抬起。邮差迟疑了一下,身体下意识躲避潜在的威胁,理智却让他顿住脚步。子爵瞥了他一眼,用拇指在邮差额角抹了一下,紧接着细细揉搓,低下头,安抚道:“他们都被我杀了,你安全了,不必再害怕,邮差。”邮差没发出声音,他凝视着子爵的动作,又伸手在自己额头揩了一下,摸到满手湿润冰凉。他在流冷汗。邮差心里一沉。子爵正盯着自己的手指,视线涣散,像是在想什么别的事,又喃喃:“你很快就可以不用做这些事了,邮差。”邮差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子爵也无意解释,向着邮差来时的方向走去。笃笃。笃。笃笃笃。富有规律的细微响声从不知何处传来,陈石与徐里在一瞬间进入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操作室内邮差留下来的成员对这种敲击音并不敏锐,信息人员正沉默地调试仪器,作战部队则整合自己的武器。是零号内部用来传递信息的电码!无形的茧包裹住了无关人群,秘密仅在知情者间传递。「指示突击」陈石与徐里对视一眼,各自做好战斗准备。笃笃。“你们有没有听到敲击声?”陈石身边的一个作战人员突然站起来,他疑惑地看向四周,似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你该不会是把仪器报点的声音听串了吧?都说了让技术的人换点好设备,回回都推脱说没经费。”正在操作仪器的一人转身道。“拨款是邮差亲自批,他们怎么可能没经费,还不是叫上层那群蛀虫贪了。”另一人不忿地接话。“蛀虫?哈,难道不是成天纸醉金迷的猪吗?”周围人哈哈大笑,满是嘲弄。笃笃。“不对,是真的有声音!”作战人员一怔,当即大喊。咔!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清脆声响,操作室天花板的防尘网突然掉落,网格状阴影不断扩大,不锈钢边框轰然落地。原先被防尘网罩住的天花板开了一个漆黑的大洞,一枚烟雾弹从洞中掉落,在他脚边迅速爆开。烟尘弥漫,模糊了所有人的身影。“敌袭,有敌……!”作战人员迅速回头,他猛一回头,额头却被一把枪抵住了。“别说话。”那人平举手枪,告诫般道。他眉眼冷漠,面容英俊又神色凌厉,带着股不近人情。作战人员的眼珠因过分震惊与恐惧而不断颤动,手中的枪拿不稳,即便拿稳了,在眼下也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反抗欲望。对方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街头报纸的政治头版、地下酒馆的猎艳广告、被当作泄愤人头靶上被戳烂的画像、机密文件中高危敌人的照片、花边杂志中最博眼球的八卦对象……素有暴君之名的、被批判为罪无可恕的执政官,正随时准备向他开枪。在烟雾弹的遮掩下,不断有沉闷的落地声响起,四面八方处处都是,像是人从上面跳下来发出的声音。作战人员紧张地吞咽着,他死死盯着执政官的脸,好似在死前将杀他的人的脸刻进灵魂里,然后他听见执政官说:“把武器放下。”他扔掉了手中的枪,与此同时,身边竟响起无数此起彼伏的咔嚓声。是枪械脱离控制,落在地面的预兆。烟雾逐渐散去,林立的人影显出轮廓,本来还宽敞的操作室瞬间因另一群人的入侵而变得拥挤。执政官的私军不知从何而来,转瞬间便挟持了所有殉道者的成员,他们都在各种情形下被枪和匕首抵着头或身体,只能被迫扔掉手中武器,失去反抗能力,如同待宰羔羊般蹲在地上。境况逆转,明明半分钟前他们还占据着无与伦比的优势。房间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开枪,甚至没有一具尸体,寂静得诡异,又充斥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荒谬感。他们出现得太快,执行力堪称恐怖,预谋良久,训练有素,整齐划一,令人无法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