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打门口刮过,幽幽吹回来一句:“真他妈好吃!”雁山往事一锅竹笋炖火腿,被吃得干干净净,玬珠和眉沁吃完还问她要。苏缈却不能多给她们。有灵气就够活了,再和人抢吃的可就过分了。可实在架不住她们苦苦哀求,只得将准备给三位同门的点心,都给了她们。同门不知几时回,反正放着也不新鲜。阿青那边,一碗饭菜也都吃完了。男人端端的坐在桌旁,取杯饮水,清水举到嘴边,手却没有继续倾斜。片刻后,那水一滴未少的又被放回桌上。竹笋的鲜和着火腿的香,残留在舌齿当中。此亦是从未闻之人间味道。如那一日傍晚,小镇的青石板路。再走一遍,抑或再尝一遍,也不是不可。师父去午睡了,苏缈却无睡意,在门派当中走动走动,随便看看。雁山派是座三进的院子,于普通人家来说已是够宽敞的了,但于一个门派而言却显得不够大气。唯独练武场很是大气,够宽,够大。就是那落叶太多,会扫得人想爆粗口吧。那三位同门的房间都紧锁着,苏缈的房间和他们并排着,位于角落。就是她被关了三天禁闭的那间。屋小聚气,并且比长佑寨时的房间明亮多了。她很喜欢。苏缈把晚上要吃的菜都备好了,秦少和才打着哈欠过来找她,让她到书房说话。书房也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那书,堆得满满当当,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少和是个做学问的。她拜师送的那支狼豪玉笔,已挂在了笔架上,位置还挺显眼的。秦少和泡了她送来的祁红,薄薄水汽与茶香弥漫开来,很有几分午后闲情。“为师尝过了你的厨艺,你也尝尝为师的茶艺。”苏缈却对茶艺不精,入口只觉茶味香浓,照实答:“怕是要让师父失望了,徒弟我只觉得好喝,若要我形容,却说不出什么。”秦少和笑:“你倒是实在。”他悠悠然然饮了一盏,道:“咱们雁山的现状,我也与你实话实说——确实,步履维艰,远不如隔壁逍遥派。”苏缈:“为何呀?”秦少和不免叹气:“从古至今江湖都是外功当道,内功却不盛行。”苏缈:“咱们雁山派主修的是内功么?”秦少和:“不错。外功修行,十年可见功力,而我内功大成却少说要二十年。近百年来,天下战乱频发,戾气横行,习武之人自然更愿意选择见效快的外功。”那雁山派还真是独辟蹊径啊。苏缈:“师父一直修的是内功么?”“之前是外功。”“……”非要改为修内功,何苦来哉。雁山派若顺应风气,未必会像现在这么差。秦少和:“习外功者,好战之心甚重,少见长寿。我主修内功,第一图的就是修心。须知,这世上许多事,本非一定要靠动武才可解决。”某种程度上,这倒是和她的观点相似了。秦少和放下茶盏,去拿了几本书过来,“这几本书你先拿去看,待我考较过了,再教你内功心法。若有什么不懂的,可来问我。”苏缈接过。是《大学》、《道德经》、《中庸》、《论语》还有《孟子》。皆是修身养性的书。苏缈:“……”秦少和:“看你欲言又止,想说什么?”苏缈:“要不,师父,咱们一门科考去吧,说不准能在官场有一番作为。”秦少和也笑了一笑,眼角拉出几条皱纹:“去官场同流合污?”苏缈失语。她就开个玩笑嘛。那眼角的几道皱纹里,似乎尽藏着故事。“今日,本就是要与你说说我雁山派,既然提到,不妨也与你说说往事。”秦少和提起茶壶,为她满上一盏。苏缈:“谢师父。”“早年我走南闯北,攒下不少银子,曾经也是真富过的。我先是购置了田地铺子,等攒够了钱,才在山上建了雁山派。没过多久,这通州便闹了□□,朝廷赈灾的粮却迟迟发不下来……”秦少和端着茶,喝酒似的一口闷了,“为了粮食,我先是卖了铺子,带着大徒弟去泰州买粮,回来施粥。苦苦熬了一月有余,赈灾的粮还是迟迟不到,只好又将田产也卖了,去平州买粮,这才终于撑到那生虫发烂的赈灾辆送到。”苏缈喝了茶,满嘴涩味:“师父竟是为了数以千万张嘴,才败落了产业的。”“城中富商也有不少出力的,隔壁逍遥派同样使人去别州买粮。只是我雁山派家底薄,两轮折腾就败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