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没有这个意思……罢了,你便当为父刚刚什么都没说。”
温秉丞起身道,他放弃继续探问的想法。
温然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在温秉丞即将离开时,她声音略带哽咽地问道:“女儿能与陆公子定亲,父亲是不开心?父亲昨日明明说,不希望女儿低人一等受委屈……”
温然重复温秉丞昨日的话。
温秉丞脚下一顿,他转身看向温然,面上表情和缓许多:“父亲怎会不开心?你莫要多想,你能与陆彦定亲,本就是喜事。陆彦年轻有为,品性上佳,与你乃是良配。”
温然听见那句“良配”,她目色清冷,口中却顺着温秉丞的话道:“是女儿多想了,今日能得此转机,许是父亲当年应允母亲的话灵验了,母亲在天之灵也保佑着女儿能幸福安康顺心如意地过完一生。”
一句“在天之灵”,温然这句“母亲”自不是指秦氏。
刚回温府时,温然会在温秉丞面前偶尔问及生母之事。
只是她很快发现温秉丞并不喜她提及生母。
每当她提及之时,父亲神色都会变得很复杂,看不出是怀念还是嫌恶,可若是嫌恶,又缘何要寻与她生母长相相似的柳姨娘入府?
但若说是怀念,那表情也不像。
今日温秉丞也是第一次发现,他这个长女有时候说话也会让人难受得很,似乎句句都能踩在他不喜欢的点上。
偏偏看她的模样,似也不是有心。
温秉丞随意应道:“或许吧。”
话说完转身离开。
温秉丞走到外头,他被那刺目的阳光一晃眼睛,又想起方才片刻的错觉。
他其实甚少在温然的身上看到简月的影子,或许是这个女儿被养在闺中太过端庄持敬,不似简月性子那么明快爽朗。
只是如今他才察觉,其实她们很相似。
温然今日着那一身青碧色衣衫走进来,便如当年的简月。
当初简月给这个未出生的孩子选了这个“然”字,本就是希望她能身处任何逆境都能柳暗花明迎来转机。
今日倒像是应验了当初她的期冀。
他曾答应过简月,要让这个孩子幸福安顺的过完一生,也曾将这些话告知温然。
若非今日温然提及,他或许不会再记起。
当初他说这些话是真心实意,但人是会变的,当初他觉得重要的人,不代表会一直重要,也许还会成为他前进的阻碍。
温秉丞走远,温然抬眸,她眼中雾气渐散,神色变得冷清起来。
与陆彦定亲的喜悦,终于在此刻缓慢散去。
人是会变得。
这一点温然在温秉丞身上体会得尤其深刻。
她无法全然信任一人,也是因此。
她面对家人尚且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尚且不能全盘信任,又如何将心完全交托给一个陌生人?
所以守住此心,不动感情,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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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春去东临之时,东市都会举办几日的花灯节。
先前因为温老夫人故去,温然守孝一年,再未去过这种热闹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