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仪殿的金瓯顶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抢眼,灰蒙蒙一片里,独独这片金色璀璨。
群臣鱼贯而入。
庄良玉本该欣赏一下太仪殿的恢弘,可她现在实在无心,连站立都困难。
眼前阵阵发黑,声音嗡嗡隆隆。
进殿之后,按照品级,庄良玉与萧钦竹站不到一处,身为赈灾指挥使的庄良玉要跟紧紧跟在皇子亲王后头。
龙椅高居,顺德帝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落在耳朵里都听得不真切。
礼部官员在念封赏,但庄良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有在提及她的名字时才勉强清醒几分。
跪地行礼,又咬牙站起。
庄良玉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的血液划过冰冷的躯体,像是一条蛇般让人难以忍受。
刚想退回队伍,便听顺德帝言:“嘉禾县主时任陵南道赈灾指挥使,作为朝廷钦差,功绩卓著,陵南道百姓盛赞之,甚至特意写万民信以感谢嘉禾县主之功。”
“壬寅之冬,霜雪突降,陵南道灾情乃是举国十二道中严峻之首,然死亡人数却最少,灾后陵南道生产恢复最快,根据户部呈上来的单子。陵南道今年年初的盐铁产量和其他税收已经恢复六七成。”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
世人皆知因着庄良玉的力挽狂澜,灾情最重的陵南道今年受灾并不严重。但没想到不仅不严重,竟然还能这样快地做到从中恢复。
庄良玉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体温却越来越烫,烧得喉咙都仿佛冒烟。
身后目光如芒在背,刺得庄良玉不得不挺直脊梁。
“庄爱卿。”
顺德帝的称呼让殿内人一惊,大雍开国至今,即便出过女官,但从未有哪个女官能得“爱卿”之称。
“你对朕的封赏可满意?”
封赏?
庄良玉迷迷糊糊地想着刚刚礼部官员在念及封赏时都提了什么,总算回想起几个模糊的词。
再次跪下行礼,“臣无异议。”
“但朕有异议。”
顺德帝的声音里透着玩味。
大殿内立时传来吸气声,有人担忧有人欢喜,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庄良玉身上,无数人都在等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出头鸟”触霉头。
庄良玉现在反应有些迟钝,她还来不及起身,便俯首说道:“一切听凭圣上吩咐。”
庄良玉正跪地行礼,便听身后穿了一阵骚动,等她抬起头,便看到顺德帝竟然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顺德帝命魏听将人扶起来,等庄良玉站好才说道:“朕觉得还不够。”
“川岭遭灾,燕南军及监军钦差得金千两,赏绫罗绸缎无数。庄爱卿想要什么?”
庄良玉说话的速度很慢,她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清晰,“庄良玉有这些足矣,但各地百姓仍一无所有。”
这句话放在别人身上兴许是装,但放在庄良玉身上,却理所应当。
顺德帝朗声大笑,“既然如此,朕便重重赏你!”
“南海珊瑚树,东海福禄珠,万寿玉如意……叶尚书,给庄爱卿加封赏,与亲王同格!”
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庄良玉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
无人不知顺德帝年间出了位女豪杰,博闻强识,学识渊博,胆魄惊人,连男子都难与其较量。
这位女豪杰是第一个以臣女之身被加封县主的女子,是第一个著书立作万人追捧的女子,也是第一个在朝为官,与天灾而斗的女子。
庄良玉被坊间传闻一层又一层的神话,几乎要成为一个传奇。
在顺德帝的重重有赏下,庄良玉俨然成为了一个靶子。
封赏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久到庄良玉浑身冰冷,四肢几乎都要没有知觉。
终于,封赏结束,人群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