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瓒垂下眼睛:「不会很慢的。公主只需忍耐五六日的工夫……」
他的语气很淡漠,仿佛在刻意压制什么情绪似的,「此生此世,公主都不必再见到我这讨厌的人了。」
我愣了片刻,没有回应。
陆瓒讨厌吗?
从燕国人的角度来看,他是讨厌的。心机深沉又诡计多端,为了逃回梁国,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这一切又能怪他几分?
是他的父亲为了缓和时局,筹备兵马,将十二岁的他送到敌国为质。
幼子身在燕廷,受尽冷眼,连宫人都可肆意欺辱,为人父的梁帝却仍是装聋作哑。
站在上帝视角的我甚至知道,梁帝已在谋划彻底放弃长子,改立太子,以便正式宣战。若真如梁帝计划,陆瓒这个废太子,在燕国还能有什么活路?
除了一句「造化弄人」,我已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字眼来解释陆瓒的困境。
我长叹一声,眼见陆瓒已准备吹熄烛火、在地铺上休息,忍不住又骂:「喂,你自己手肘膝盖脚踝都有伤,你怎么不处理?」
陆瓒眉毛轻轻一挑:「多谢提醒,我差一点都忘记,自己也受伤了。」
「那还请公主背过身去,我好给自己上药。」
我忍不住逞一时口舌之快:「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我看?」
陆瓒愣了下,勾起唇角:「既如此,还请公主一饱眼福。」
说着,作势就要解开衣襟。
我尖叫着躲进被子。
哪怕被子阻隔,我也听见了他低沉的笑声。
大反派,不要脸!
翌日,我们四人乔装打扮,一路北上。
虽然我恨不得弄死陆瓒,但当着他的帮手,我老老实实扮演一个娇羞的宠妾形象。
陆瓒是真不避讳我,言谈之间,毫不掩饰他对于两国边境摩擦加重的担忧,还有梁国政局动荡的顾虑,拉着他的谋士谈个不停。
这些情节都能和原书对照。
此刻的他还只是个心忧故土的半大孩子,要成长为原书当中那个遇神杀神、偏执暴虐的一国之君,尚且有一段时日。
我在这里胡思乱想,有三言两语,顺着晚风送了过来。
「……舅舅的身体可还好么?」
「大人一切都好,大人命申某前来护送殿下,就是怕殿下有个什么闪失。」
「舅舅爱我之心,我当真不知如何回报……」
舅舅?申某?
像是一道闪电劈进了四肢百骸,此前那个模糊的想法突然被照亮。
——陆瓒的舅舅,已经转而拥立陆珏。
他派来的人,绝不能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