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着回来,是要偷袭,出其不意,对吧!”
自兰时归北境时起,承许便留心着,兰时所走的每一步,都极有深意,步步为营夺回了燕州城,将突厥蛮子赶回了乌苏河对岸。
兰时夹了一筷子酥黄独①,慢慢嚼了才顾左右而言他,“十二哥你不都知晓了,还需问吗?”
十二看她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也严肃起来,“我可并不知晓,阿宛你预备选多少人,偷袭哪座城,打到哪种程度才会停手,你半点口风都没透过。”
另一个没开封的酒壶被十二推到兰时跟前,“你说出来,兄长们与你共担。”
兰时挑了一筷子满山青②到十二碗里,淡淡道:“凡事还是应当图之于未萌,虚之于未有,千日防贼的事,咱们做得够久了,是时候消除这个隐患了。”
十二怔住,这话分量太重,重到他不能在此处细问。
“吃菜吃菜,北境的事到了北境在愁,路上就当咱们兄妹三人头一次出游,只管开心。”
十三将那金玉羹③分了三碗,打断了这对话,率先喝起来,“十二厨艺又精进啦,这羹没用肉汤调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甜汤喝得十三赞不绝口,也缓和了方才的气氛,十二顺坡下,“寺里还是要收敛些,所以熬汤时我并未用羊肉,而是加了些蜜做成了甜汤,诶,你别打岔。”
十二端着汤碗,遮住了半张脸,甜汤热气氤氲,模糊了十二的眉眼,只听他道:“阿宛,不论何时,你身后都还有兄长,你不必孤注一掷。”
十二虽在男女之事上像是被拔了情根,断情绝爱,但他在战事上格外敏锐。
兰时这一路,走得决绝,不像是急于立功扬名,反而更像是以身作刃,想把突厥劈开。若劈不开,也当了一块极容易下脚的踏脚石。
她就是,想灭了突厥。
那股恨意,比他们这些常年与突厥对阵的兄长还要更强烈些。
大哥觉着天下间只有自家小妹顶顶好,十三傻子一样不深思。
五哥那一顿军罚没能让兰时怯步,无非也是她笃定亲兄长决计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
得天独厚,所以有恃无恐。
十三赞同,但是十三不敢出声,兰时自负起来,还是有些像太子的,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罢了。
兰时默默喝完了羹,搁筷起身,离开前轻轻抱了抱十二,头在十二肩膀上贴了贴,尽量不让自己哽咽,柔声说道:“我知道。”
说完便快步离开,如风吹过,叶落无踪。
一滴泪落到十二肩上,转瞬没入。
她知道兄长们对她的爱护,所以她不愿说,她要兄长们活着,她要整个大凉都知道姜家子风姿卓绝,顶天立地。
兰时抱十二这一下子十三可不干了,当即小声嚷嚷起来,“怎么不抱我一下!我也是兄长,嫡亲兄长,能分鸡腿的嫡亲兄长!”
凭什么!
他也是赞同的!他也能说出很有深度的话来!北境的横刀煞神!
十二笑了下,有妹妹果真是比弟弟强,一筷子蜜煎金桔塞十三嘴里,“吃你的,早跟你说别太聒噪。”
“唔唔唔!”十三鼓着腮帮瞪着眼,蜜煎金桔粘牙!
守边多年,虽然十二总能于细微处寻得些幸慰,他还是觉得此刻和乐才是他孜孜以求,且愿意永远这样活下去。
十二眉眼柔和下来,如瓷如玉的脸上是陷于烟火的笑意。
十三也学着他那样笑,尝试三回未果自暴自弃地龇牙咧嘴,为什么他不像舅父像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