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色寂冷。
白日里百花争艳的花园也少了芳香和热闹,多了一些清冷和孤寂。
八角凉亭中,宫墨没有离开,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
“王爷。”
祥叔来到他身侧,低声道:“夜深露重,您身体不好,早些回屋休息吧。”
宫墨岿然不动,他微垂着眸子,手指慢慢缠绕细如发丝的金线。就像那一日,在猎场之中。即便是贸然使用内力而造成胸闷刺痛,咳出血迹斑斑,依旧能够面不改色。
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因他流血而有丝毫动容。
“王爷。”
祥叔又唤了声。
“祥叔。”
细如发丝的金线缠绕完毕,宫墨道:“你说,荣秋若是知晓我如今这般模样,会不会失望?”
祥叔默了默,抬起头来,苍老的眼中有悲悯和慈爱。
“老奴不知道郡主会不会失望。但老奴知道,无论殿下做了什么,郡主都会理解您,包容您的。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很低,“郡主应是不希望太子殿下有事的。毕竟,太子和皇后…是不一样的。”
“你想说,我应该适可而止?”
宫墨的嗓音平平静静,听不出任何喜怒。
祥叔却看见他正转动着拇指那枚血玉扳指,那是清河郡主生前送给王爷的。这么多年,王爷从未摘下来过。
摇摇头,祥叔道:“老奴只是个下人,无权干涉王爷的决定。老奴只是觉得,太子殿下不会成为您的威胁。而且,您也从未打算对太子赶尽杀绝。”
宫墨转动血玉扳指的动作一顿。
祥叔注意到了,继续道:“这世上很多人都欠了您,您也说过,早已不会恨。可您还记得清河郡主,也就记得十四年前的一切。您无法释怀,所以您回来了。昨晚太子殿下说那些话,老奴都听见了。他舍弃自己息事宁人,这对您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
“是嘛。”
宫墨不再转动那枚扳指,他将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慢慢说道:“祥叔,你可还记得,我是怎么被召回京城的?”
“是太后…”
祥叔说到这里猛然一怔。
太后是想用王爷这个长子来制衡太子,如今太子搬去了广陵宫,也就代表着王爷这颗棋子对太后来说已经无用。接下来,太后和秦王都会想方设法的铲除王爷这颗眼中钉。
祥叔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
宫墨面色平静,眼神凉薄。
“他是太子,从小学的便是帝王权术。他或许的确没有野心,却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他不会让萧家因他被幽禁广陵宫而心怀怨怼,因为一旦如此杨家必然坐大。父皇会趁机削弱萧家,却不会彻底将萧家连根拔起。否则你以为,楚央会容忍萧家那么久?他只是想逼我离开京城。楚央不会容许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皇子坐上那个位置,门阀割据,互相残杀,必伤根本。最后只剩下我和他,他有心相让,我又毫无根基。即便登基,也动不得楚央分毫。同时,他也不会让楚央针对我,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