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绝世神兵藏在剑鞘中,然而却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意,低低起了一阵鸣动。
“我教你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配得上这把血薇!”
姑姑的话从记忆中浮起,响彻脑海——原来,她的一生,只是为了和这把冰冷的神兵相配?那么,如今废了一身武学,是否连这把剑都不配拔出了呢?
苏微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收回手,下意识地摸着耳畔盈盈摇晃的翡翠坠子,微微出神。忽然间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她一颤,急急低下头,将那一枚耳坠解了下来——果然,右侧那颗翡翠的白金扣上裂开了一个细微的缺口,直指耳后的风池穴方向!
她看了一眼,便知道这竟是日前的那一轮交手里被夕影刀的刀意所割伤留下,不由得心中大震,霍地站起,走到窗口望着灯火依旧通明的白楼——原来,当日他毕竟是手下留了情,不曾全力施展。
其实仔细想想,停云的武功源自于雪谷老人一脉,乃是池小苔亲授,又融合了楼中四位护法的所长,如若真的交手,她何尝就能如此轻松地胜过他?他只是故意藏拙认输、不愿展露真正的身手吧?
是否对于自己,他一直也是有所保留?
“告诉楼主我不舒服,不方便见他,请回吧。”
隔着帷帐,她吩咐侍女,声音淡漠。
自从中了毒后,她卧病在绯衣楼,找各种借口把前来探视的人挡在了门外。其中,也包括了萧停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只是看到他如此殷勤地每天前来问候病情,心里就有无端的猜忌和厌恶。
仿佛,他来关心问候的只是那把血薇剑,而不是自己。
或许被拒绝得多了,这两日,萧停云渐渐地不来了。来得多的,反而是赵总管。那个盲眼的孤女深得楼主信任,也被听雪楼上下所敬重,十几年来主持楼中大小事务,从无一次失算,对她这个新来的听雪楼主人更是恭谦亲切,没有一丝一毫的失礼。
然而,不知道为何,一看到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她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第一天赵冰洁来的时候,她还勉力客气寒暄了几句。然而第二天她再来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耐心,只是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对面坐着的赵冰洁也就沉默着。窗子半开着,然而绯衣楼里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侍女们在一边,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日影渐渐西斜,眼看着炉中的龙涎香也燃尽了,侍女仿佛得了大赦一样,低低说了一句“奴婢下去换新的来”,便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另一个则道“这茶凉了,奴婢去换一壶新的来”,急忙也跟着下了楼。
楼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苏微斜倚在榻上,赵冰洁坐在对面的椅子里——虽然没有任何东西横亘在两人中间,空空荡荡,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公子这几日一直很担心你。”
终于,赵冰洁开口了,打破了这难难捱的沉默,“苏姑娘为何不愿见他呢?”
苏微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地问到这个问题,眼神也忽地凝聚如针。怀中的血薇轻轻一动,似乎如昔日遇到劲敌一样,跃跃欲试。
“总管连这事也要操心?”
她忍不住冷笑,“不怕太耗心力了些。”
“苏姑娘来楼里,也有十年了吧?”
赵冰洁轻声道,似是无限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十年前,冰洁的眼睛还能依稀看到一点光——如今虽然看不到了,但对有些事,却还是心知肚明。”
苏微忍不住转过脸来看着她:“什么事心知肚明?”
“苏姑娘对公子的心意。”
赵冰洁微笑着回答。
苏微霍然变了脸色,从病榻上撑起身体来,死死地看着这个端庄地坐在房子另一头的女子,眼神复杂地变了几变,脱口低叱:“胡说!”
“有些事,并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赵冰洁的声音依旧平静温柔,“十年前,冰洁第一次遇到苏姑娘时就明白了,在公子心中,您是多么重要和无可替代——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何苏姑娘对公子却忽冷忽热、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