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邑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
以后在解放战争中章林坡总结自己失败的教训,自嘲说自己就是曹操,杨邑好比蒋干。杨邑在二一二师,好事没有做过一件,专门帮淮上支队挖自己的墙脚。
六
日军出动的准确情报传来后,大别山抗日武装闻风而动,韩子君派出的陈秋石和章林坡派出的杨邑组成的联席指挥所在淮上州东北三十铺布置了一个大纵深宽正面的口袋,单等日军杀回马枪,从而合围。
头一天,日军长驱直入,先后攻占了狮子岗、司坡店、百达畈等地。按照陈秋石的指令,上述地区抗日武装稍战即退,吸引敌兵力前进。第二天,日军还没有转向的征兆,继续向纵深挺进,又攻占了独山、石板冲等地,而且调兵遣将,大有一举拿下西华山的态势。
第三天,夜里气候骤然转冷,凝霜成雪,杨邑转忧为喜,派人密切观察敌营动态,同时向陈秋石预告敌人的马脚很快就要现原形了。然而日军似乎对天气骤变浑然无觉,在陈秋石的态势图上,日军进攻的箭头一直指向西南,锋芒不减,似乎锐意进取。
到了第四天,敌人还在向西向南,连陈秋石都沉不住气了,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是在干什么。主力团长祁深奥一会儿就让电台兵呼叫陈秋石一次,要求出击。
陈秋石烦不胜烦,在电台里痛斥祁深奥,战术的不懂,眼光的没有,没有我的命令,动我一兵一卒,军法从事!
按照陈秋石的要求,西南集团的部队,在同敌人接触之后,尽量避免正面战斗,做一触即溃状,然后迂回包抄。仗打得不多,声势造得倒很大,似乎漫山遍野都是军队,似乎已经在西华山前沿布置了重兵,诱敌深入。
西南方向的部队连日奔波转战,累得筋疲力尽,而东三十铺的东北集团,则养精蓄锐,用陈秋石的话说是以逸待劳,用祁深奥的话说是养膘。
煎熬一直持续到第五天上午,终于下起了毛毛细雪。到了中午,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落了下来,视野一片混沌。陈秋石顿时精神大振,逐个防线询问敌人动态,回答都很让他失望,敌人还在向西南方向进攻。
国军指挥所内,章林坡也在密切注意敌人动态。得知日军主力自始至终向西南挺进,章林坡吸着雪茄,笑眯眯地看着忙碌在沙盘前的杨邑,幸灾乐祸地说,老杨,这回有好戏看了。让老韩他们建功立业吧,我看本部明后天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政训处处长郭得树说,好歹我们也有一个电台排参战了。
七
战局急转直下只在瞬间。
农历十一月十五日下午,正当陈秋石在大雪中焦躁不安的时候,突然从司坡店和湘红甸两个方向报来新的情况,进攻敌军改变方向,一路朝东,一路朝西,隐没于长岭山中。紧接着又有电台报告,在司坡店和湘红甸两个方向,出现敌辎重车队,尾随步兵前进。
陈秋石问司坡店指挥员,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
回答说不知道,敌人护送火力非常凶猛,根本无法靠近。
陈秋石又让牛上尉呼叫出基本指挥所,询问情报站,情报站答复,敌人的这支辎重部队,不是淮上州城内部队,而是从肥东撮镇取道上派直接进入大别山的,车上所载为长形物资,以油毡捆裹,其护送兵力为一个宪兵大队,战斗力十分凶猛。
陈秋石静静地听着报告,紧锁的眉头骤然绽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嘴巴哆嗦了几下,突然扔掉手里的烟卷儿,脸上的晦气一扫而光,扑在地图上,红蓝铅笔刷刷描出两条线来,站起来把铅笔一扔喊道,牛上尉,把三团给我呼叫出来!
三团上机的是袁春梅。袁春梅报告,郑秉杰团长奉命率部迂回,已接近湘红甸。陈秋石命令,着三团副政委袁春梅传令郑秉杰,放弃一切追击,停止一切战斗,以一个连佯动,另以全团主力火速奔袭长岭山东南二号高地,以三面设伏,截击敌辎重部队,抢夺一辆汽车即为达成战斗目的,验明车内物资迅速向指挥所报告。
尽管事前陈秋石声嘶力竭地进行了总体部署,但是真的行动起来,特别是倾巢而动,部队还是有点乱。在发现日军进入长岭山之后,郑秉杰命令刘汉民带领两个连尾随追击,这是上报指挥所并经过陈秋石同意的。而发现辎重部队后,郑秉杰本人又带领两个连队迂回到湘红甸,准备待敌上山后予以截击。这个想法同陈秋石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郑秉杰选择的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目的同陈秋石的更是南辕北辙。待陈秋石截击敌辎重部队的决心确立之后,三团袁春梅能够控制的兵力只有刘锁柱的五连和许得才的六连。
袁春梅率领这两个连不到二百人,迎着风雪,踏着山路,于当日下午二时进入指定位置,迅速察看了地形,进行了设伏部署。三时许,敌辎重部队进入伏击圈。侦察兵报告,这股敌人有汽车六十辆。
前面的汽车驶过,碾出一片泥泞。路面已经开始打滑,车队行驶速度十分缓慢。
袁春梅趴在雪地里观察一阵,得出了自己的分析。这股敌人不是来战斗的,而是进行战场保障的。
五连连长刘锁柱拎着一捆手榴弹,凑在袁春梅身边说,副政委,俺们都快冻僵了,让我去炸翻狗日的!
袁春梅说,不行,陈副司令有命令,只让打后面的。
刘锁柱说,副政委,俺们打了就跑,打哪里都一样。
袁春梅没有理睬刘锁柱,在心里暗暗计算了一下,以山下六十米的鹰嘴石为标志,每过一辆汽车,需要两分钟,已经过去二十七辆了,照这个速度,还有一个小时也难保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