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记瞧着孙端寅的样子,呀一声,赶紧催着李老年去把卫生所今天值班的医生叫来,“老年,你穿上雨衣去,赶紧把人带来,让他今天好好在这里守着。”卫生所一天没几个病人,值班的医生这时候跑回家吃饭,晚上都不会过来的,必须得跑去家里喊人。李红香把人拉到里面的病床边,孙端寅浑身湿漉漉的,犟着脾气不肯弄脏病床。廖书记无奈,赶紧上楼去搂了几件干净的衣服裤子拿给孙端寅换。“你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还犟什么。”村委会的厨房在楼顶,最近刚盖了顶棚,钢架棚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似乎要掀翻它。李红香隔三差五到村委会给他们做饭,跑上五楼钻进厨房,风雨透过缝隙洒进来,她从旧冰箱里找到几块姜,动作麻利地开始煮姜汤。身体到此已经熬不住了,孙端寅眼皮耷拉着,感觉眼睛快要睁不开,眼周一阵热乎乎的。喝了姜茶吊了水,孙端寅撑不住沉沉睡去,睡着前还不忘拉着李红香让她帮忙打电话。“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医生看着39度几的温度,吓了一跳,又用草药包裹了他肿肿的脚踝,处理了他手掌的伤口,这才得空问一边换上一身干爽衣服的李老年。他用苗语回了一堆,总结来说就是突然出现的人,被他追着跑扭伤了脚踝。“但是,我看着他好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啊?”值班医生虽然不认真值班,但专业度还是够的,他指着孙端寅手腕和脚腕上的勒痕,“这很明显就是被绑了。”廖书记被这么一提醒,汗毛都竖起来,“是了,这孩子看着也还小,怎么会突然跑到我们这偏远的村子里来。”他从来这里驻村,就一直听说不远处的山头里,藏着危险的人,所以他也叮嘱村民们不要靠近那里。“报警报警,赶紧报警!”廖书记这么一想,哆嗦着拿出手机拨打了110。不知不觉雨下了一夜,村委会的人几乎人人都睡不安稳,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总是把人惊醒。第二天一大早,廖书记就挨家挨户上门统计财产损失,好在都给民户买了保险,房屋的损失一部分有保险公司赔偿。出门早的人骑着摩托车回来,说通往外面的路被折断的树木挡住了,还有大量滑落的泥巴需要清理。孙端寅迷迷糊糊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他努力睁开眼睛,额头上的帕子滑到一边,挂在支架上的吊瓶空荡荡的,手上贴着医用胶带,受伤的手掌已经被裹好。“红香姐?”他的嗓子跟砂纸刮过一样,说话都难受极了。有人“诶诶诶”应着声走进来,是操心了一晚上的廖书记,他用毛巾擦着汗,刚从村民家里回来,顶着太阳出了一身汗正拧帕子洗脸。“孩子你醒了?身体怎么样?头晕不晕?”廖书记一连串的问话砸下来,孙端寅眨眨眼轻轻摇头,“书记我没事。”“对了,孩子你叫啥?昨天被那倒霉的风雨给闹的,都忘记问你的名字了。你晕过去之后,我们都懵了,还好卫生所医生提醒我们报警,傻孩子,你咋不跟我们说呢!”廖书记抹着脖子上的汗,前襟被水打湿,他稀松的头发一绺绺贴在头顶上。孙端寅抿着唇,“我怕吓着你们。”报警这件事还真是他自己疏忽,当时一心想着脸赶紧联系上全正思,却没想到手机没有信号的时候是可以拨通110的。“我叫孙端寅。”他低着头抠着手臂上结痂的地方,那里伤口正在长好,有些痒。廖书记听见这名字,立马就拍了大腿,“哎呀!你就是警察那边在找的人啊,可算是对上了。”说话间,有人举着手机进来,喊了声廖书记,“说是有一个姓全的警官……”话还没说完,本应该虚弱地靠在病床上的人凑到了跟前,举着手看他。“我!找我的!”他激动地跪在床尾,捏着床尾的栏杆,碰到了伤口,痛得嘶了一声,但另一只手还是伸出去,想要接过手机,“是我姐姐!”那人似信非信地看了眼廖书记,待他点头后,才把手机递过去。“姐姐!”孙端寅刚喊了一声,嗓子就哽住了。“孙端寅!”那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他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这个温柔的声音,一时间难以自持,簌簌落下泪来。“你还好吗?我现在正在过去找你的路上,你好好听村里长辈的话。我听着你声音哑了,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吃药?”她如温暖的流水,一字一句间就将孙端寅干涸的躯体包围,他捂着嘴咿咿呜呜地抽泣,委屈得跟个需要拥抱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