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和朋友道别,上车,回家,林深给他端来解酒的蜂蜜水,照顾他躺下,然后自己回房间睡觉。一如往常。仿佛之前两人持续两周多的冷战不存在。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没有那晚的一时冲动,没有那些暗中较劲,没有质问、逾越和不切实际,没有人躲在屏风后面听到那些话时一颗心碎得再也捡不起来。什么也没有,就像这段时间被完整地掐掉,他们都成了精湛的伪装者。但他们都知道,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亲密无间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林深一直记着自己的身份。毕业后他跟着李既白回到t国,正式入职鸿百,他能力出众,效率一流,又深谙李既白心思,很快就成为李既白的特助,分担很多鸿百明里暗里的工作,成为鸿百不可或缺的二号人物。李既白对他绝对信任,很多事情手下人甚至先问过他的意思,才会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要再去汇报给李既白。这四年来,他没出过一次差错,于身份上,于工作中,于私事上,他仿佛是一个拥有精密大脑的机器人,精准地执行着李既白每一道命令。这四年来,要说他和以前有什么变化,那也是有的,那就是他从未再叫过李既白一声哥。称呼变了,有些东西伪装久了,连他也都快要相信了。相信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是江宁又出现了,带着对过去那段不堪的见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密不透风的伪装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才突然发现,当年碎了一地的心竟然还在原地。林深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他躺了一会儿,终于从回忆中将自己拔出来。披上外套,他走出房间。深夜的别墅很安静,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李既白和江宁说了什么,大概还是哄人那些话吧,反正江宁没再闹下去,估计也不敢闹。他走到花园里,布鲁克睡得很沉,这次没有闻着他的味道扑出来。他在狗屋台阶上坐下来,一只手轻轻抚上布鲁克的脑袋。花园里一簇簇的扶郎花开得正旺,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林深叫不上名字,只闻得到花香浓郁。今天的风很暖,月色也正好,但这些都不属于他。“布鲁克,你知道吗?”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我很难过……嫉妒得要死。”他也受伤了江宁闹了一场,接下来的几天却和没事人似的,该干啥干啥,甚至还会主动和林深说话。林深对他态度的转变是抱有一丝警惕的,因为他知道江宁这个人睚眦必报,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一时猜不透江宁想干什么,想来想去只好归结为他是为了讨好李既白。自从江宁住下来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深总是在办公室工作到很晚,然后独自开车回山庄。往常他都是和李既白一起进出,偶尔也会各自为政。现在可好了,李既白几乎见不到他人了。于是,李既白不满地问他,最近有那么忙吗?林深神色不变,将自己手头上在忙的几个事一件件说清楚,确实非他经手不可,也确实必须尽快处理不可,李既白挑不出毛病,倒显得自己这个当家的有点不接地气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对于那天江宁挑明的那些话,他俩都十分默契地装没听见。然而有些事要来,你再躲也躲不开。艺术展有个分会场,要去趟外地,在t国南部的一个海滨城市,距离首府大约四个小时车程。江宁要去,李既白安排了两个得力的人给他,临行前一天,江宁突然改了主意,想要林深也陪他一起去。明面上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鸿百原先和境外的艺术品市场有合作,有几个项目也是林深在跟进,这次艺术展是江家的探路之作,林深有经验,将来也要代表鸿百接手江家在t国的部分运营项目和渠道,他去也在情理之中。私下里的理由,江宁说得理直气壮,我不想放林深和李既白单独在一起,之前我没来的时候管不了,现在我来了,我还想复合,就不能容忍一个追求者在未来男友眼前晃来晃去。李既白对江宁的做派不置可否,就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大人有时候觉得好笑,但也就笑笑,懒得管。江家他还不放在眼里,但是江家生意在t国进展顺利的话,他几乎就可以半垄断整个东南亚的艺术品市场了,将来的发展利润丰厚,所以江家的生意和江宁都不能在他手上出问题。那个海滨城市是个旅游胜地,治安很好,而且林深跟着,他一向稳妥谨慎,从无差错,看起来怎么也不可能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