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一场豪赌,但对文家来说利大于弊,当然危险系数也很高,稍有不慎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喘息机会便会付之一炬。就连文家同意和谢家订婚,也跟这个协议有直接关系。谢家虽然这几年势渐日颓,但跟北方政界高位人士关系密切,在对赌协议中能帮文家一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了文乐知很久的谢辞才借机提出联姻。文乐知不会再傻到问程泊寒为什么能拿到这份十分机密的对赌协议,如今在他眼里,程泊寒做出什么都不奇怪。程泊寒不着急,等文乐知将协议看完了,甚至给了他几分钟思考的时间。然后又扔给他另一份文件。这次文乐知也老老实实从头翻到尾,看完了,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眼睛睁圆了,嘴巴半张着,仿佛被文件里的内容吓着了,久久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份结婚协议书,后面签了程泊寒的名字。“签了字,”程泊寒盯着文乐知的眼睛,说出了一个结果,“你就可以离开。”到这里,文乐知仿佛才真正受到惊吓,他听见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我不签呢?”程泊寒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嗤笑一声:“不签?可以。”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文乐知跟前,俯下身,两只手环住沙发,将文乐知笼罩在自己阴影之下,说出的话残忍而直白。“我能毁了文铭的对赌协议,也能毁了你。”文乐知在这间卧室里待了三天,这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他的味道,绵软、甜香。他的行李箱放在墙角,打开着,里面的衣物摆放得整整齐齐,都是用薰衣草精油熏过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常用的眼罩也在枕头上放着,床头甚至还摆着一本他的字帖。他还是文家金贵的小少爷,一点苦也没有吃到,所以他常常产生一种自己没有被绑架,没有被限制自由的错觉。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些错觉只是因为程泊寒手下留了情。如果文乐知不按照程泊寒的要求去做,那这间卧室顷刻间就会变成地狱。“可是……我已经订婚了。”文乐知咬着牙,做最后的抗争。文、谢两家联姻不是儿戏,订婚也已经满城皆知。如果悔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文乐知很清楚。但眼下,程泊寒的威胁是比和谢家悔婚更严重的存在。程家做港口物流和对外贸易,是元洲本地老牌资本,在国外物流网络也占有很大市场,实力不是文家和谢家可以抗衡的。“和谁结婚都行,不是吗?”程泊寒冷冷地说,“文家和谢家联姻的好处,我一样给,只多不少。你只管签字,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文乐知垂首咬着嘴唇,雪白的一点贝齿露在外面,将那一点红肉咬来咬去,咬得又红又肿。这幅画面落进程泊寒眼睛里,让他压了压心头火,尽力保持着一点理智,既要威慑力足,又不能完全把人吓到。又过了几分钟,文乐知终于问了程泊寒“为什么”。文乐知曾经在被困的这几天内想过各种原因,都没有想到程泊寒会提出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要求。他忘了从哪本闲书上看到过,大凡矛盾都逃不开两类原因,一是情,二是钱。程家比文家有钱多了,不在一个量级上,那就是为了情了。他甚至想过程泊寒是不是对姐姐爱而不得,才绑架自己威胁姐姐。这在他盛满了古文字和历史学的脑袋里,仅能挤出来的在他看来合情合理的与情沾边的原因了。但现在这个原因被推翻了。所以他问:“为什么?”言下之意很明显,疑惑也很明显。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结婚对象是文乐知,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事,为什么一切都发生地毫无征兆,这背后有什么隐忧、内幕和不得不为之,这些理由,文乐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唯一一个看起来合理的也是最不可思议的原因,文乐知想都不敢想。好像他从来不会去想两条平行线不能相交一样,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没有原因,两条平行线就是不能相交。所以他没能理解程泊寒深如古潭的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隐忍和不甘。而程泊寒也不打算告诉他真实答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想这么做。”程泊寒说。当然是跟爱情无关。文乐知想。才能更听话程泊寒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但态度清晰明确。实际上文乐知只思考了一晚上,就同意了程泊寒提出的条件。他在结婚协议上签了字,隽秀的楷体字,跟在“程泊寒”的名字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