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这段时间无论如何都不能碰她了。他是真的吓坏她了。
傅云晚看见他攥得紧紧的拳头,让人安心,又有些伤感,转开了脸:“你去忙吧,我自己弄就好。”
“我陪你吃了饭再走。”桓宣说着。
话没说完,听见王澍在外面叩着门叫,傅云晚看见他皱起的眉头,他是要生气了,让她心里不安,急急拦住:“你去吧。”
桓宣顿了顿,想说不着急,她已经开了口:“去吧。”
他又怎么能不听她的呢。她刚刚大发慈悲肯跟他说话,又怎么能够违拗她的意思。恋恋的,一步一回头:“我走了,你好好吃饭,有事叫我。”
门轻轻合上,现在,他是真的走了。
明明是同样的屋子,同样烧着的炭盆,突然一下子就冷清了。
桓宣这一去直到入夜才回来,卧房里点着灯,她的影子映着帷幕,靠在床头还不曾睡,让他一下就欢喜起来:“绥绥,我回来了。”
怕身上的冷气扑到她,在帷幕外就把外袍脱了,又把手搓了半天搓热了,这才轻手轻脚走进来:“怎么还不睡?”
傅云晚正在看顾玄素的手稿,看得入神忘了时间,刚刚放下他便走近了:“这灯太暗了容易伤眼睛,我再给你点几支。”
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走了,很快又拿着几支蜡烛进来,点亮了一齐照着,明晃晃的简直耀眼。他没有在床边坐,像昨夜那样坐在地上挨着床沿,仰起头跟她说话:“绥绥,后天卯时我送你出城,由段祥护送你去官道,我辰时过去与你会合。”
会盟定在二十一日午时,卯时将有一批宫人先行出城过去会盟台筹备,他已经安排好人手,让她混在里面一起出去。辰时他会随着元辂一起出城会盟,只要出了城,他立刻就回六镇。
这几天表面看着平静,内里却是剑拔弩张。元辂暗地
里调兵遣将,那两万东军也与元戎搭上了线,贺兰氏更是各种活动,私下串联。种种迹象表明,元辂要对他下手了,应该就在会盟当天。()
那天为了警戒示威,元辂下令黑骑提前过去会盟台,所以那天,他手底下没有嫡系心腹可用。绥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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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晚低眼,他黑琉璃似的一双眼定定看着她,又让她想起凶恶又温顺的大犬,他低着声音:“我们一起回六镇。”
让她突然一下子湿了眼睛。想起梦中的江东,想起昨天谢旃小心翼翼的问。她是注定要让他伤心了。那些往昔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
桓宣看见她眼梢的水光,心里一下子慌了。她是不情愿跟他走吗?“绥绥。”喃喃唤着,站起来又俯身下去,忍不住向她靠近,“那边虽然冷,但是春天很好看,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碧青,还会开花,很多花。绥绥,那边虽然不如江东,但也是很好的,你……”
想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到嘴边又不敢说,怕她拒绝。这样低着头看着她,看她眼泪默默淌着,想擦,又不敢擦,她还在怪他,所以不肯跟他走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你原谅我这次吧。”
傅云晚抬头,他眼中的痛苦懊悔那样强烈,让她的眼泪落得更急,哽咽着说不出话,轻轻握他的手。肌肤相触,有异样陌生的感觉,觉得怕,很快松开了,但是他立刻反手握紧:“绥绥,跟我回去吧,回家去。”
家。从前提到这个字,总是谢旃温润的笑,谢家穿堂里挂着的手书飞白体,谢旃书房窗下的兰花。永远回不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怀里,哭得失声。
桓宣慌张着擦着,擦不完,她眼泪那样多,手上都湿了。忍不住去吻,于是嘴巴也湿了,咸咸的让人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下下拍抚着她,轻声安慰:“不哭了,乖绥绥。”
傅云晚慢慢止住了哭声。原是想好了的,却还是哀伤得厉害,眼睛肿着,看什么都带着虚虚几重影子,桓宣的脸也是。他便在这虚影子里,紧张喑哑地问她:“跟我回家去吧。”
傅云晚窝在他怀里,许久,点了点头。
听见他心脏砰地一声响,他叹息般的,紧紧抱住她:“绥绥。”
她是这样好,他做下这般龌龊事,她竟还肯要他。让他恨不能匍匐在她脚下,顶礼膜拜,像供奉神佛一般,供奉她。
腊月二十一日,卯时。
傅云晚宫样装扮,脸上涂了黄粉遮掩容貌,坐着大车来到城门前。
车门关着看不见,能听见外面应答的声音,是守卫在核验身份。因为有宫里的腰牌所以很顺利,一辆车过去,又一辆车过去,现在,该她的车子了。
傅云晚低头坐在车中,已经是第二次乔装经过这个城门,此时比起上一次沉着得多,脚步声中守卫走到跟前,傅云晚微露半边脸,从窗子里递出腰牌,并没有人起疑心,腰牌很快递回来,现在车子动了,马上就要穿过城门了。
“慢着!”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傅云晚心里一跳,从窗缝里望出去,翟车从后面追过来,女使打起帘子,露出安河大长公主美艳一张脸:“都下车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人。”
城楼上,桓宣隐在垛口后骂一声,可是此时不能露面,他若是现身,安河大长公主立刻就会觉察到不对,越发走不脱了。
城门守得过上面的招呼,知道今天出城的是宫里的贵人,陪着笑脸:“回禀大长公主,都已经验过身份了。”
“下车。”安河大长公主并不理会,“所有人都下车。”
傅云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了,公主府的女护卫在门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