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痛哭流涕的程之狼狈的不成样子,是他也没见过的可怜模样,好像从头到脚随时包裹着她的美丽外皮都被她亲手扯下。头发散乱,涕泗横流。实在不是得体的模样,可周于却觉得此时的程之可怜又可爱极了。不知程之哭了多久,才沙哑着声音开口:“我爸爸他是做错了事,可是……”“嗯,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更何况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他一直觉得姜明章够聪明,但不够幸运,不够干脆。他明明看出事情的不对,能割舍的下权利中心、更高地位,自请到祝安那样无法有大作为的地方。可是却无法做到彻底的割席。周于也曾经以为干脆利落是很容易的事。可直至今日,才明白姜明章当初的顾虑与无法干脆。是因为有牵挂,才会有顾虑。就像晚上,李正德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他。他竟然也像他曾讨厌的人那样虚与委蛇起来。原来有牵挂,才会无法干脆。飞奔在周于过分低调又暗渡陈仓操作下,当生产线合同全部敲定完成后,李正德才收到消息。他自以为最能威胁到周于的手段也没有杀伤力了。干脆撕破伪善脸皮,直接在电话里就恐吓起来:“只要我在任一天,你还在这个行业混一天,你别想好过!”“就算我退了,也有能力让你周于处处不痛快。”周于没什么反应,甚至把手机拿远了。那张很少出现多余表情的脸上有了抹轻蔑感。他不喜欢情绪不稳定的人,更不喜欢一旦发现自己稍处劣势后就气急败坏的人。没出息。却在听见他下一句的威胁时皱了眉。“程之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拿她没法子?”“她那个弟弟,真以为瞒得那么好?也太小瞧我李正德了。”周于语气软和下来。“您说的哪里的话。高中时候就常听好好指着电视说,这是李伯伯。”“我哪能不感恩,当初要不是您的赏识,我也不能这么顺风顺水一路。”终于一通话把李正德顺了毛,又恢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他的那副嘴脸,仰着脸鼻子哼哼。“你知道就行。”“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好好也是我看着长大,要不是这丫头太倔,也闹不到今天这地步。”“周于,你是懂人情世故的,人也够聪明,不像她,从小就被她爸爸宠坏了,脾气大。”“帮我劝劝她,你们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交出来大家都好过,我也还是她的李伯伯。”周于已经走到了晚饭的地方,今天约了和当地一帮教育系统和建设局的人吃饭。程之兴冲冲地要做这做那,虽然是慈善,也要和这些人打好关系,推行下来才能更快也更方便。他想早点儿把这些事落实下来。一是分散她的注意力,二是,他感觉得到,程之最近实在是有些不开心。下午的时候,她一反常态地热情。甚至要翻身自己来掌控频率。虽然是笑着的,表情也愉悦且投入。可滴滴汗水都像是在发泄一样。让他心疼又自责。是他能力不够,就算如今还是无法护着她。甚至要她自己去冲锋陷阵,让她无法肆意过活。以前负气般觉得她父亲太过看不起人,可现在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他没有做到姜明章要求的万分之一。西部的天空和沿海地区不一样,更高更远更空旷。高高的树枝横在眼前,人在大自然面前都显得渺小。一阵风吹来,卷起路边小孩儿随手扔掉的雪糕包装纸。风沙扬到面前,周于咳了两声。忽然觉得有些累。这么多年孤身打拼下来,从没有疲惫的时候。却在接完李正德的电话后,亲密无间程之在周于怀里许久才慢慢止了哭泣。发丝黏在脸上,久未打扫的房间里尘土厚重,沾在她的衣角上、手上,程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状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