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雨却没有停。
这场夏日的暴雨在天地之间编织出一道变幻无常的灰白色雨幕,铺天盖地的横扫而来,夹着风声,打得人脸上生疼,让人在雨幕中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付援朝带着甘十和七八个社员,披着蓑衣斗笠,没有奔向万猪场,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二道桥!
二道桥,也叫反修大桥。之所以取名叫二道桥,是因为这座桥的上游还有座桥,叫关帝庙桥,也叫解放桥。
这条河流也因此被叫做关帝庙河,河水的来源就是龙泉山合着老君山上流下来的那些山泉水。
付援朝之所以赶紧带着社员去求证一件事,是因为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关乎袁达才煮食婴儿事情的真假。
付援朝为什么没有马上赶往万猪场?付援朝考虑的是下那么大的雨,路很难走。就算赶到万猪场了,那袁达才还会啃着婴儿腿等他们来抓?怕早就把锅洗干净了。
所以付援朝铁了心要先搞清楚一件事,就是去二道桥,去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什么?什么东西?
死婴和死胎!
说白了,二道桥河边那片河滩地,就是五指公社专门埋死婴和死胎的地方。
959、960年代,很多大人都活不下去,有些婴儿也就自然夭折了,还有那些生不下来的就直接打掉。
如何处理这些死婴和死胎?那时候不像现在这么复杂,一些偏僻的公社卫生院就是请个人把这些死婴或者死胎直接给拣出去埋了。
但埋死婴、死胎这活儿,一般人都不愿意接。不仅不愿意做,见了拣埋死婴、死胎的人还都想躲远点。因为怕沾染晦气,也怕去找埋的地方。
怎么办?只有找人,找愿意做这个事儿的人。
找谁?谁愿意做?
‘尸娘子’袁素芳!
袁素芳就是专门负责埋死婴的这样一个人。
袁素芳,44岁,本地人。除了死者袁达才而外,是本案中最具诡异色彩的一个。
袁素芳曾经是五指公社唯一的一个女法师,以前社员家中谁家建房上梁方位,死人归葬风水,都会找她。但解放后袁素芳就洗心革面再没做过法事。袁素芳和袁达才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年龄相仿,孑然一身。
当时找袁素芳的卫生院长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怕袁素芳不答应,奇的是袁素芳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而且眼睛一闭就说这些死婴和死胎应该埋在关帝庙河二道桥下面那片河滩地上,方位朝西。
袁素芳唯一提了个条件,说自己力气小,挖不动坑。要求每次埋人的时候,来三个结过婚的男社员帮忙挖坑,其它的事情就她自己做了。
所以付援朝记得,就是前天。自己刚安排过三个社员,陪‘尸娘子’ 袁素芳去二道桥埋人,当然这几个社员中间没有甘十。后来社员回来还纳闷说,这次怎么死这么多?五个饿死的,两个打掉的!
袁达才难道把埋掉的死婴又挖出去煮了?
顺着河边一路小跑的付援朝,着关帝庙河里越来越大的水势,不免忧心冲冲。
“要涨大水了,你们几个走快点。”
坑,一个大坑!
二道桥桥下的河滩地,一个被挖开的大坑,正逐渐渗进混浊的河水,那些包裹死婴的衣物散落在坑里坑外,在这个荒凉的河滩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付援朝一跤跌坐在泥水里,半响都站不起来。
付援朝这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袁达才煮食死婴这事儿,样子多半是真的了。
“袁达才,你狗日的要遭雷劈啊!”
付援朝颤颤微微的被社员扶起来,嘴里喃喃自语。
他赶紧安排几个人,一路往公社报告,一路集中沿途的社员往万猪场赶。这一来回奔波,等付援朝赶到万猪场的时候,已近下午三点时分。
隔着万猪场老远,甘十眼尖,一眼就到万猪场屋顶上的烟囱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