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坐于祭台前,闭目颔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下去。不多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似是逐渐沉沦于深海,又像缓缓坠落于梦境,眼中漆黑一片。须臾,无差别的黑暗中,她听见了水声,哗啦——哗啦——还未等她细细分别,黑暗被明晃晃的刀刃划开,尖锐的刀锋在眼前晃动,仍是很快消失不见。黑暗褪去,红焰燃起,跳动着,燃烧着,隐约间有热浪扑面。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土石不知自哪儿倾泻而下,似夏日的滂沱暴雨,瞬间盖下熊熊烈火。土中长出了石蒜花,花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拔节、绽放、枯萎。她细细去瞧,却见这花根部根本不是泥土,竟是一个人头骷颅!还未等她瞧得仔细些,眼前便燃起了绿色的火焰,越窜越高,最终占据她整个视线。梦戛然而止。她缓缓起身,头有些晕。这个梦,她前世也做过,只是一直没能解出具体含义。天将欲雨。火树银花双飞燕距吕宁离开已然近一年了,吕云川来到白玉楼靠着那张脸迷倒不少姑娘,却鲜少有人搭讪,他总是冷冷清清,给人一种要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尤其是还生了双丹凤眼,面无表情瞧着人时眸光略显料峭。在山中他也算个很开朗的男孩,然自打吕宁走后,他变得少言寡语,平日里头总是形影单只,从不主动与人交流。虽说吕云川悟性高,又极刻苦,是最让陶夜阑省心的一个徒弟了,但是成日里见着他皆是孤身一人,陶夜阑忍不住让他去交点朋友。“这里我谁也不认得。”吕云川的声儿板板正正,面无表情地瞧着陶夜阑。“大家刚来时都是谁也不认得啊,”陶夜阑想了想,“不若你去找医馆里的徐烨,他以往同吕宁交情挺好,指不准你们能相处得来。”吕云川乖乖去了。徐烨——白玉楼医师,闷葫芦一个。二人凑到一起,大眼瞪小眼,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尴尬到能用脚趾头扣出一座秦始皇陵。吕云川想到陶夜阑说要主动找话题,于是道:“你是如何看待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天下大同思想的?”而后他被徐烨赶了出来。陶夜阑长嘶一声,摸着下巴思忖了会儿:“要不你去找你师姐魏岚?她可会交朋友了,让她教教你。”吕云川认得魏岚,每次见到她她身边都会围着一圈人,有说有笑,他常常怀疑这人不是来修道,而是来结义的。不过魏岚比徐烨好多了,至少她话多,一来二去二人也算是聊上了。魏岚告诉他杨霄是她表弟,成日不好好学习,亦不好好修练,就想着玩。原本吕云川对杨霄没什么印象,直到次日晨读,杨霄坐在了他后头。他先是一通抱怨昨晚没睡够,而后又跟边上的兄弟诉苦自个没吃早点好饿,整个人苦哈哈。完了开始背书:“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吕云川:“……”他决定不理杨霄,专心背诵。后面的杨霄还在摇头晃脑:“垂死病中惊坐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那日听写,吕云川的一堆勾中有个极明显的叉,那句他写了:垂死病中惊坐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吕云川觉得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坐他前头,这人改写诗词的能力就是个祸害。但是见到魏岚却是愁眉苦脸,白玉楼考核将近,杨霄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她很担心表弟过不了。“他上课不是瞌睡就是搞小动作,你说能听进去个啥?”魏岚托腮叹了口气。吕云川想到陶夜阑说过要助人为乐,细细想了想,十分认真地道:“我有法子。”魏岚顿时来了精神,对他双手抱拳:“吕兄,你若能让姓杨的好好听课,魏某定当感激不尽!”翌日学堂上,吕云川和魏岚一左一右坐在杨霄后头,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这人便开始传小纸条,魏岚朝他使了个眼色。还未等到她反应过来,吕云川一个华丽的起身,把正在讲课的陶夜阑都吓了一跳,然后他干脆利落地一指杨霄,对着陶夜阑道:“师尊,他在传纸条。”魏岚:我他妈……杨霄:我操大哥我没招惹你吧?他一脸震惊地转头猛瞪吕云川,尚未等他开始狡辩,陶夜阑一脚踹在他身上:“你给我起来,好哇又搞小动作?放课后来找我!”魏岚眄了吕云川一目,嘴角直抽:“我可真是谢谢你啊。”吕云川:“没事不客气。”当晚,杨霄就带人把吕云川给堵了,吕云川被迫打架,几人被陶夜阑当场逮着,拎回去又是一顿训。